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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2_七微【完结+番外】(38)

  “没什么大碍了。公司里落下了太多事qíng,我得回去。”

  听他这样说,李主任皱眉:“我说了多少次了,你最好暂时别工作了,安心调养,在医院住着,或者在家也行。可你跟你妈,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

  傅云深只是笑笑,不说话。

  李主任一直就想不明白,姜淑宁对儿子的身体很是关心,一点点问题就给他打电话,也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的。可偏偏就是不同意他从公司里退出来。他一心在医,对商场那些事自然不关心,傅家老爷子渐渐老了,身体也不好,手里那个大摊子迟早是要留给小辈的。姜淑宁一辈子争qiáng好胜,在丈夫傅嵘那里,她是输了个彻头彻尾,唯一的希望,便是儿子傅云深。她是绝对绝对不允许丈夫的私生子来继承傅家家业的。

  李主任又说:“你要出院,朱旧知道吗?”

  他说:“我没有告诉她。”

  “你们……唉。”李主任摆摆手,“算了,我也管不到你们这么多。”想起什么,他说:“她奶奶qíng况不太好,越来越严重了。”他叹口气,“自己身为医生,眼睁睁看着亲人痛苦,却无能为力,真是够难受的。”

  李主任走后,他想按铃叫护士推轮椅来,又立即打住了,他慢慢穿戴好假肢,取过拐杖,然后出门。

  背上的伤口还没拆线,走路多少会有点牵动到,因此他走得格外慢,从五楼到三楼,走了近十分钟。

  他站在奶奶的病房门口,透过小窗口往里望,病房里四张病chuáng的病人都在,还有家属在,彼此在说话,削水果吃。他看见老太太安静地平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没有加入聊天。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老太太时,那时她刚刚住院,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她jīng神尚好,一边聊着天一边帮邻chuáng的病友削苹果,说话声音慡朗,笑声也是朗朗。这才短短几个月啊,病魔把她折腾得脸色苍白。她瘦了好多,脸颊都深陷下去了。

  在残酷无常的病魔面前,人是如此如此渺小无力。

  “云深。”

  他回头,便对上她的视线。

  “你来看我奶奶?怎么不进去。”

  他摇摇头,说:“朱旧,我过两天出院了。”

  她同李主任一样惊讶:“你的伤口都还没有拆线呀。”

  “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家休养就好。你看,我都能戴假肢走路了。”

  她说:“是因为我吗?”

  他沉默片刻,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定。

  其实也不全是,如果不是她忽然回国来这里就职,他也不会一直住在医院里,现在也该离开了。

  “你进去吧。”

  他转身,打算离开。

  “云深。”她忽然叫住他。

  “嗯?”

  “以后,我可以找梧桐玩吗?”

  他微怔,说:“当然。”

  “我可以见你吗?”

  “当然。”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

  “我可以找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

  “我碰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可以找你帮忙吗?”

  “当然。”

  “我难过的时候,可以跟你说吗?”

  “当然。”

  “我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找你聊天吗?”

  “当然。”

  ……

  她看着他,微微沉默。

  他轻声说:“朱旧,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找我。”

  她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忽觉空dàngdàng的,那么多句“当然”,无聊时、失眠时、难过时、困扰时,自己都可以找他,可唯有一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他却无法给她一个郑重坚定的“当然”。

  第十一章 仲夏夜之梦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我像爱你一样去爱他,再也没有了。

  朱旧接到那通电话,听到那位老先生说要见她时,非常吃惊。毕竟只是一次偶然遇见,她早就忘记了。她婉拒老人当面道谢,当时那个qíng况,换做任何人,都会伸出援手,更何况她与季司朗都是医生,更不会见死不救。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了,男人无奈地说父亲很坚持,请她帮个忙见一面。

  趁着午休的空闲,她从花店里买了一束花,去医院探望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已经脱离了危险,住在VIP病房里,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朱旧打过招呼,将花递给他,老人接过,看起来很开心。

  老先生说:“朱小姐,我听医生说了,如果那天不是你与你朋友为我做了应急措施,等到救护车来,我这把老骨头,估计现在早就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了。我该怎么谢谢你?”

  朱旧微笑着摇头:“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在你是举手之劳,在我,可就是救命之恩了!”

  朱旧只得说:“我与我朋友都是医生,老先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真的不用太介怀。”

  “原来朱小姐是医生啊,难怪会急救,你在哪个医院?”

  朱旧说了。

  老先生简单问了几句,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他非常认真地说:“朱小姐,我该怎么谢谢你?”

  朱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反复重复真的不用。她想要离开病房,又觉得老人还在说话,就这样忽然离开,有点失礼。

  老先生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无奈,停了停,忽然说:“那,朱小姐现在有什么心愿?”

  心愿?

  朱旧微怔,心里立即浮起一个,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希望我奶奶的身体能够好起来。”

  “你奶奶也生病了吗?”听到老先生问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

  她点点头,与老先生再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老先生倒也没有再挽留她,也没有继续追着她非要表达谢意。

  朱旧也很快把这个cha曲渐渐淡忘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奶奶身上。老人的身体qíng况越来越差,高qiáng度的化疗令她胃口全失,吃不下东西,人更快地消瘦下去,整日越来越长时间的昏睡。

  有一次,奶奶从昏睡中醒来,对着她竟然喊了她父亲的名字,说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会冻着的。

  她眼中是大片的迷茫与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朱旧说:“瞧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对朱旧说起,最近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有时候很清晰,好像时光倒流一样,梦见她的爷爷,她父亲。

  她的记忆时而出现混乱,记忆力下降,会出现短暂的断层,昨天发生的事qíng,她就记不起了。

  朱旧看着她一日一日地消瘦,心里很多的无力与难过。

  有一天huáng昏,趁着奶奶jīng神好一点,她陪她去花园里散步。初夏时节,正是南方城市最舒服的季节,医院花园里种了好些玉兰树,一树一树的白色小花朵坠满了枝桠,暗香浮动。

  朱旧摘下一朵小花,别在奶奶稀薄的发间,拿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奶奶捡起地上一朵掉落的花,说:“玉兰花可以做菜,也可以入药。你爸爸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一道玉兰花豆腐羹。”

  “我怎么从来没吃过,奶奶您偏心。”朱旧嚷道。

  奶奶笑道:“那我做给你吃的菜,有好多你爸爸都没有吃过呢!”

  她笑嘻嘻地说:“满足了。”

  奶奶好笑地拍拍她的头:“你呀,真是个小孩子。”

  是在要回病房时,奶奶忽然说:“他,结婚了吗?”

  朱旧一时怔怔的,没有反应过来。

  奶奶说:“是叫傅云深,对吧?我记得,他也是莲城人。现在在这个城市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奶奶记忆开始出现混乱与断层时,竟然还清晰地记得他的名字与生活的城市。

  朱旧眼睛里忽然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汽。

  “嗯,在。”她轻轻说。

  “结婚了吗?”

  她摇了摇头。

  “丫头,我想见见他。”

  朱旧一怔。

  然后她说:“好。”

  傅云深在天黑时来到病房,他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身上穿着正装,朱旧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的模样,整个人跟平日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多了几份冷峻。

  他给奶奶带了鲜花,她喜欢的向日葵,她曾经跟他讲过,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还带了一些点心,绿豆糕、栗子蛋糕等,都是奶奶爱吃的口味。

  原本应该很早的一场见面,迟到了这么久,他站在病chuáng前跟老人问候,心里涌起很多的感慨,以及一点点恍惚。

  之前在病房外远远看着,从未动过当面拜访的心思,他怕勾起老人心伤,没想到她主动想见他,她竟然还记得他。

  奶奶指着病chuáng边的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奶奶jīng神较好,一连吃了两块他买的栗子蛋糕,还赞好吃。又说了很多话,她还记得他寒冷天气里的腿疾,问他还有没有吃中药调理。

  言语间,老人没有提及一句过去的事,有的只是一个长辈的关怀。她见他,真的只是想见一见他,没有任何目的。

  傅云深在病房里没有待太久,见奶奶脸上浮起淡淡倦意,他便告辞了。

  朱旧送他出去,两人并肩而行,都走得很慢,彼此静默,都没有说话。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了。她知道他伤愈后回公司上班,很忙。她最近也是,一台接一台的手术,连周末都很少休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陪伴奶奶。偶有电话,也只是问他身体状况,嘱咐他别太拼命工作,好好休养。

  到电梯口,傅云深说:“回去吧。”

  她说:“反正也没有事,送你下去吧。”

  乘电梯到车库,其实也就一分钟,可她却莫名贪恋这短短一程路。两人依旧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她心里千言万语,想跟他说的很多,可所有话涌到嘴边,终成缄默。

  他也一样。

  她目送他的车渐渐远去,她在原地站着,直至车消失不见。

  多一分钟,最后还是要告别,没有什么区别。

  那之后,傅云深便时常过来看望奶奶,有时在中午,大多时是晚上。他似乎很忙,都是从公司直接过来,带一束鲜花,一些糕点,陪老人说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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