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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的诱惑_书瑾【完结】(14)

  很好!她冷冷的余光看着他的脸由青转白,他的手脚直打起了哆嗦。紧接,他的眼眶里闪烁出晶体的光亮。她蓦地起了躁意,咬下唇口,垂下了眼。听着他夹带着哭音的嗓子高声大喊:“哥!哥!!”

  在房里戴着一边耳麦静静听着“I’ll never break your heart”的墨深,忽然听到弟弟凄厉的呐喊声,自是被吓了一跳。扔下耳机,冲出房间,一脚刚迈出门槛,弟弟墨涵已是迎上来使劲揪着他的衬衫:“哥,怎么办?!”

  “别慌!怎么了?”墨深用劲按住弟弟。

  “知敏姐——血,血流了好多——”

  墨深随着这话望向了铁门外,先是看到垂低着头的许知敏,视线往下移,扫视到她左脚和脚下那一处怵目惊心的血红,脸唰地一白:“许知敏——”

  她抬起脸,依旧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我的脚好像受伤了——”说完,双脚重心不稳,她不得伸出只手去摸支撑物。然,更快地,他稳稳地接住了她软绵绵的身子。

  她惊异地眨了眨眼皮,听他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在着。”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就连父母都没有。她疑虑了会儿,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感觉得到丝薄的衣衫下这只结实的手,正有力地支撑着她。这一霎那说不清是什么样的qíng愫,竟使得整个人全松懈了下来,靠入了他的怀里。

  第十二章

  墨深将她搀扶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墨涵从房里抱出了急救药箱。

  脱下她左脚的学生皮鞋,解开帕巾,很缓慢地褪下黏住伤口的棉袜。见踝关节上方一条一指长的口子,里面的ròu都些微翻了出來,血泡汩汩地往外冒。竟然伤得这么深!墨深禁不住也打了个寒战。

  “疼吗?”墨深轻声问着,接过弟弟递上来的消毒纱块用力压住伤口,侧过头,看着许知敏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而密密麻麻的汗珠集结在额眉,汇成一条细细的涓流淌过脸庞右侧,滴落在她苍白的指关节上。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不疼。墨深胸口被堵了块东西似的,迟迟对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墨涵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看到纱块再次被血河浸没,急道:“哥,血好像止不住。”

  显然,简单的压迫止血法不起效,那是因为伤口太深了,遇到这种qíng况,需要的是fèng合了。他仅是名高三生,即使有心继承父业而读过不少医书,从未实际cao作过的他也不可能给她fèng合伤口。墨深沉着地在冒血的伤口上加叠几块纱块,附加一块棉垫增加压迫力,用医用胶带固定住。抬头望望老式摆钟,刚好,快到七点了。嬷嬷下午出了趟门,已打过电话告知今晚被朋友留下用膳。而他的父母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父亲墨振应是在路上了。

  温和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墨深唤道:“墨涵。”

  墨涵一脸慌然失措地望着他:“哥,要送医院吗?”

  “不需要。”墨深安慰地握紧弟弟的肩头,“爸爸要回来了。你赶紧先打个电话给爸爸,然后冲一碗糖盐水。”

  “真的没事?”墨涵紧紧盯着许知敏左脚的伤,一吸一呼显得有些急促,感qíng他比她还痛。

  墨深对此是有些疑虑的,然当务之急不是追究事qíng的始末,口气略为加重:“墨涵,还不快去。”

  墨涵这才呆呆地点了下头,跑到客厅角落的电话机旁拨起了号码。墨深则迅速从房间里抱出一条毛毯,摊开裹住许知敏的身子。

  许知敏只觉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继而一股麻麻的感觉延续到了指节末梢。她有点怕了,想抓抓掌心甩掉这种麻木感。一只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她抬了抬眼皮,被汗水模糊的视野里是墨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子。他对着她说:“你必须喝点水。”

  一支匙羹随之凑近了她哆嗦的唇边。她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瞅见了墨涵。墨涵伏着腰,一手端着碗,拿着调羹的另一只手也在发抖。他卸下了充当面具的眼镜,眼眶里流转着晶莹的光。她感觉得到,这一刻的他是真诚的,有着悔不当初的罪恶感。由是不免多了一丝感慨:他就像她,无论如何伪装,有些事实一旦遇到真正的磨难就会原形毕露。他终究是个善良的幼稚的孩子,比她要小。

  张开唇,她将他勺根里的水一饮而尽。看到他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她心底未免也不是悄悄放下了一块重石。

  墨深继续帮着她磨擦两只麻木的手。墨涵听到门铃的响声,急忙放下碗勺,跑去给父亲开门。

  墨振大踏步走进了家门。许知敏微张口,想礼貌地打声招呼。墨振摆摆手:“歇着,保持点体力。”接着探手揭开胶布,检视了下伤口,说:“看来流了不少血。”

  “是的。爸。”墨深答道,“所以想到你要回家了,就没送她到医院去。”

  墨振这时发现了边上的那碗糖盐水,扫了眼两个儿子,满意地赞赏道:“你们两个都做得很好。——墨深,你先把她扶到嬷嬷的房里躺下。”

  于是,许知敏被很好地安置在chuáng上,全身盖了张棉被,仅露出受伤处。在一针麻药过后,疼痛消减了不少,她非常疲惫地耷拉下眼皮,迷迷糊糊听着。

  杨明慧不多久也回到了家,没有过问伤者如何受的伤,而是先把两个儿子赶出了房间,自己卷起双袖帮手。

  墨涵坐在客厅的一把jiāo椅上,十指jiāo叉顶在额前,急促地问:“哥,我看爸在给知敏姐fèng合伤口。”

  “嗯。”墨深握着下巴沉思:fèng完伤口,不流血了,她算是度过了失血过多的危机。接下来就是是否会感染的问题了。

  “哥,知敏姐的脚会留疤,是不是?”

  墨深转过身,他早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了。现见着弟弟一副忏悔的神qíng,蹲下身,两手握住弟弟的双肩:“墨涵,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受的伤。可是,我骗了她。我把她骗到了工地里,因为我不想让她见纪家的人。但是我只是想让她在工地里耽误点时间,到时她放弃了,自然会回家。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受伤——”

  “好了。墨涵,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不。起因是我。她对我说了:‘还好,你平安到家。’没错,是因为我,所以她才受伤的。”

  墨深吃了一惊:她在那样的qíng形下,居然还能跟他弟弟说这样的话!

  “哥,我伤了嬷嬷喜欢的亲人,我还发誓过我要保护嬷嬷的。可我什么都没能做——”墨涵喃喃着,抬起了头,双目呆滞地望着老人小卧室闭紧的房门。

  墨深担心地簇紧双眉,弟弟的这种神qíng他从来没有见过。只得努力慰抚道:“墨涵,你也翻过爸爸的医书,你知道的,疤痕呢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淡的。再不行,现在也有祛疤的技术。”

  “那心里的疤痕呢?”

  听到弟弟这话,墨深的心抖了一下。他的弟弟是非常聪明的,一语就道破了整件事的要害。他咽了咽gān涩的喉咙,未能想出合适的言词。

  弟弟站起身:“哥,让我独自安静会儿。以前知道爸爸的事业有哥哥继承,我也一直不知自己想gān什么,现在起,我得好好重新想想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回头,对着沉默的哥哥墨涵露出了丝浅笑:“哥,你别担心。直至这一刻,我仍然觉得知敏姐来我们家是对的。对此,我从来没后悔过。”

  望着门在弟弟身后阖上,墨深意识到:一直被很好地保护在父母和他这个哥哥羽翼下的弟弟,要自己开始变了。

  这时,杨明慧走出小卧室,见客厅里仅剩下墨深,问:“墨涵呢?”

  “他累了,进了房里休息。”

  “累?”杨明慧关心地走向小儿子的房间。

  墨深连忙劝阻道:“妈,他刚刚睡了,你就别吵醒他了。”

  杨明慧狐疑地看向大儿子:“你知道知敏怎么受伤的吗?”

  “我不知道。我和墨涵放学后一直在家呆着。然后大概六点多,她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求救,脚已经是受了伤。可能是回家路上骑自行车不小心跌伤的。”

  杨明慧一时挑不出大儿子话里的毛病,保留心底的疑问,只道:“可能要打个电话叫嬷嬷赶紧回家。”

  墨深不禁忧心忡忡:“妈,她没事吧?”

  “止了血,没事。可是人可能受了寒,已经开始发烧了。今晚自己肯定回不了家,得通知她的家人。”

  当晚,佬姨接到侄孙女出了意外的电话,火速从朋友家赶了回来。心疼地抚摩着许知敏发烫的手心,老人家叹道:“唉。这孩子一向都很小心的,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墨涵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墨深没有出声。

  杨明慧打断老人的喋喋不休:“嬷嬷,现紧要的是告知她的家人。”

  “对。对”老人起身,走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对杨明慧商量道,“唉,祸不单行。她爸出了远门,大概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她妈下午在单位跌了一跤,现在家安胎着呢。”

  “安胎?”在场的墨家人怔了怔。杨明慧谨慎地提问:“怎么没听知敏说过?”

  “她不知道啊。许家这次算是老来得子,一方户口在农村,允许生两胎。请过算命的说,肯定是个儿子。所以她妈才想着生下的。现胎儿才两个多月,她妈穿着宽松的衣服,别人看不出來。也没有孕吐,只是晚上会偶尔的脚抽筋。她妈想着女儿刚考上重点高中,高兴着呢,就瞒着知敏。”

  嬷嬷东一句西一句,看似混乱的叨念,杨明慧却是一会儿全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中国老百姓传统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在这个地方更是被推崇。政府的“男女平等”观念在那些没受过现代教育的老人眼里,形同儿戏。因此有人怀了那么多胎,无非就是要个儿子。若是生的是个女儿,做媳妇的也没了面子,在家里也没了地位。许家的人道德观或许还好点,可许家单脉相传,许知敏的母亲只生了个女儿一样必须承担起“愧疚”。

  躺在chuáng上的许知敏轻轻侧了侧身,佬姨立即闭紧了口。杨明慧是名知识女xing,深知这种无理的xing别歧视的悲哀,第一次对这个走入墨家的小女孩起了怜悯心,道:“嬷嬷,既然如此,就让知敏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吧。你告诉许家,我们肯定把她的伤治好,把人健健康康地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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