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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_乔牧木【完结+番外】(14)

  幸运的是,在周围人还在为语文数学双百津津乐道的时候,谢橘灯已经成功看到了一个妖孽树立的标杆,从此她眼前的对手不再是她的对手,而变成了已经离开视线范围内的顾准。

  顾准才是那个独孤求败,而她不过是个连令狐冲都算不上的角色。

  我要的是什么?谢橘灯扪心自问。

  我要的是进/入顾准说的那所高等院校。

  所以我该做的是什么?

  专注的学习。

  我前路上的障碍是什么?

  嘈杂的学习环境,还有摇摇yù坠的学习之路。

  我能为此做到的改变是什么?

  努力变得乖一点,让别人无话可说,赵展爸爸对外喜欢好形象,只要成绩好,能让众人夸赞,那么他就应该不会断了自己的学习之路。

  因为人都是好面子的,对于没有上过高中大学的人来说,这些就足够有面子。当累赘变成了夸耀所在,当施舍xing的付出变得有回报,那么大人大概不会吝啬这一点付出。

  我拥有的是什么?

  一颗坚定的心,刻苦努力,还有谢怀母亲的爱。

  我不能làng费这些东西,谢橘灯想,我要往前走,我不能犯傻。

  她的目光坚定起来,如果说从前是别人往她的心中引光明,那现在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种,只要本心在,光源就不灭。

  黑夜已经离去,光明也已经到来——即便不温暖,也照亮世间。

  反抗,才刚刚开始。

  谢橘灯赶到后边劳教所那里,不过是三分钟的路程。她做饭的时候王女士已经醒了,看到她的动作才满意。

  谢怀也醒了,只是她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

  她略一思忖,给谢橘灯五块钱,“去买三碗豆腐脑,两块钱的油饼。”

  谢橘灯正准备打点甜面汤,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王女士对她扬下巴,“你妈叫你呢。”

  谢橘灯擦了擦手,上前接过来钱,谢怀又解释了一下,“你姥姥好不容易来一次,改善一下伙食。”

  谢橘灯明白了。

  谢怀趁机低声加了一句,“剩下的钱自己拿着,买点吃的。”

  谢橘灯拿着锅跑了出去。

  这样卖饭的会多给点。

  谢橘灯拿回来东西之后分到三碗里,油饼有一半到了王女士的嘴里,谢怀吃的不多,谢橘灯吃的也不多。除了自己那碗豆腐脑只吃了两小块饼,然后擦了擦嘴巴,去一边做作业。

  谢怀想起来收拾一下东西,被王女士呵斥躺好,然后扭头让谢橘灯去把碗洗gān净。她踟蹰了一会儿,说,“赵展家不来人也没事,你想生只管生,以后我来带。”

  谢怀点点头,依旧没说事儿。

  “那我今儿个就回去了。”王女士抬头看着女儿,“你弟弟妹妹还在家,我不放心。”

  谢怀又点了点头,终于开口,“回去吧。”

  “你爸不用担心他,瘸了腿也能走,现在下地gān活也比从前好多了。”

  也不知道谁昨天说腿不好的。

  谢怀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王女士又问,“橘灯上学的钱谁出的?”

  谢怀说,“我和赵展一起出的。”

  王女士有点不相信。

  “女孩儿家的读完小学就算了,你弟要结婚了。”王女士还是把这话说了,“我瞧着门市部慢慢比以前更好了,以后亲生的闺女男孩,再上也不迟。”

  谢怀这次没有点头,抬头对着墙壁,看了很久。

  劳教所已经搬到西山了,这里反倒离市中心不远,只是房子破旧,有了二三十年历史的屋子都面临拆迁的命运,所以才会这么便宜。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墙壁才会那么脏,地面还是水泥地,总是感觉不gān净,最重要的是,这里无端让人觉得bī仄,喘不过气来。

  想必曾经关在这里的人,也有相似的感觉吧,有罪的,没有罪的,都在一个地方待过。

  想到这里,谢怀笑了笑,她脸色苍白,之前因为怀孕的浮肿还没有消去,这个笑,就显得有些无力,眼里根本没有笑意。

  王女士这么一提,就等着自己女儿点头。对她来说自己的儿子肯定要比谢橘灯亲的多,别说谢橘灯不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这次她儿子结婚也要谢怀出点钱。

  谢怀是家里的老大,老大总是要担负很大的责任的。

  谢怀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很凉:“当初我就没上完学,有点遗憾。”

  王女士本来准备开口催,这下忽然不敢说话了。

  “谢军的事儿我cao点心,但以后过日子肯定不能我替他过。”谢怀眼底都是凉意,“该给的我都给,不过成家之后,就是大人了。”

  王女士心里嘀咕了两句,但没敢大声说出来。

  因为她理亏。

  但她最后还是开口了,声音很委屈,“他是你弟弟。”

  谢怀幽幽道,“我是他姐姐,我不能替他把日子给过了。”

  当年太爷爷一句“你以后赚钱给他花”,真是任谁听了都心凉。

  王女士嗫嚅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苦了你了。”

  谢怀眼睛不转,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嘴上轻声道:“没事。”

  她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忍下去,不过是个习惯。

  虽然这么多年了,其实她依旧没习惯。

  送走自己的母亲后,谢怀没有躺着,而是坐在chuáng头,半靠着墙,眼睛透过那一扇窗户看向窗外。

  天空很蓝,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播撒大地。

  但屋子内很yīn冷,这里背阳,本来就是个劳教所,环境肯定不会多好。

  但打拼事业,谁会贪图享受?赵展不是个体贴人的,拿这话噎她,说她天生不是个享福的,还想着有暖气,别做梦了!

  他对周围的人都仁慈,都很好,好的像个圣父,散发着光辉,谢怀却知道他对家人很苛刻,这么多年,她一直就这么过下来了。

  她从前的生活比现在更苦,没道理她从前忍下来,现在却受不住。

  但赵展还是有优点的,就是他能吃苦。只是这种吃苦完全没有未来可言,赵展是个走一步算一步的人,赚了钱,转手就能送到别人手上,自己什么都不得。

  或许算得了好名声?宁愿别人欠自己,不愿意自己欠别人,要个债都不想开口,但凡催两句,都能骂到自己头上。

  谢怀呵呵了一声,摸到了chuáng垫下的那个绿色塑料带,里面是她攒的钱。

  明面上攒的钱,赵展觉得他摸到了自己的命门,但这并不是谢怀的所有。

  财不外露,夫妻不同心。

  听到医生说自己很难怀孕,谢怀就明白了一点,她需要给自己一条后路了。

  不为其他,她也要给谢橘灯攒钱上学,给自己攒养老钱。

  如果自己不能再生,那谢橘灯就会是依托,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生的,但几乎是从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养了她。

  谢橘灯很聪明,假日时日必定可以出头,到时候沾一点她的福气。

  只是,自己呢?

  父亲出事的消息给了这个家庭致命一击,她妈妈王女士是个不能gān重活的,父亲身为家里的顶梁柱,出事了,整个家就塌了。

  她弟弟才七岁,刚上小学,她妹妹才五岁,还在只会玩的年龄。

  父亲卧chuáng那些天王女士在他身边照顾,谢怀会在上学结束后赶去合作社顶上父亲的职位,做工,攒工分,然后用工分换吃的,带回家里吃。

  奶奶再帮助,在有几个孩子的qíng况下,也爱莫能助。其实孩子成家立业之后,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基本就只能看,不能帮多少忙了。

  谢怀就是在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中迎来了自己最后一年学习,还有毕业考试。

  她很怀念学习的那些时光,她成绩是全校第一,有了通知书,却不能去上学。

  她把通知书留在了抽屉里,眼巴巴的看着。

  她的班主任来劝她好几次,谢怀都硬着心肠说自己不想读了。

  最后为了断绝心中那点心思,她把通知书给撕了,扔进了门口的垃圾堆。

  这些都是当着班主任和王女士的面做的,后来又去了那边的垃圾堆找,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天晚上她站在垃圾堆旁边哭了很久,不知道在哀悼什么,泄愤一样的哭。

  哭完之后,就去睡觉,第二天肿着眼睛去上工。

  那年她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

  ☆、稻糙

  谢怀是十八岁那年捡到谢橘灯的。

  这件事其实很巧,她当时正好从田里回来,天都黑了,是因为家里的地只有她一个人管着,所以需要很久。谢橘灯当时还是个呆襁褓里的婴儿,不知道几个月,总之还很小,就被扔在了路边。

  她听到婴儿的哭声就受不了,她也是从小带妹妹长大的,婴儿的哭声最是让人心软,走过去发现了谢橘灯。

  谢橘灯全身都是烫着的,眼睛都睁不开,哭的声音都哑了。

  谢怀带她回去。

  看到自己的女儿带着个婴儿回去,王女士气不打一处来,说她傻,说放那儿就是个麻烦,谁带她谁有麻烦,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有善心去接济别人!

  骂了很久都不见谢怀松手,抱着婴儿对她说让她做些东西给这婴儿吃。王女士大骂大女儿,说她傻。

  谢怀把自己的手放小婴儿的手上,小婴儿拿着她的手就准备放嘴里。

  她太饿了。

  谢怀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清明,“这家不都是我撑着么,累不死。”

  王女士哑口无言。半晌讪讪道,“那今晚你先留着,回头看看谁家没小孩儿,送人好了。”

  谢怀没吱声,婴儿看着很漂亮,一张小脸,粉妆玉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长大,没有一个人在像她这么小却这么漂亮。

  只不过这婴儿看着像受了点苦,现在瘦的谢怀要心疼死了。

  谢怀一个失神,挠了挠婴儿的下巴,婴儿笑了,还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撞入谢怀心中。

  谢怀那段时间心qíng并不好,农活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母亲并不体贴,弟弟又呆又傻,妹妹年龄隔得远也不懂。

  没有信仰,怎么支撑下来生活呢?

  怎么坚持……呢?

  如果她不是十八岁而是三十八岁,可能她会学着麻木自己,让自己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如果她有了子女,可能她会有另一种jīng神上的支撑——不能那么早离开,要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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