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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_乔牧木【完结+番外】(3)

  谢橘灯点头。

  谢怀抬头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

  阳光已经不是那么刺眼了,但仍然不能直视,看一眼,就想要流泪。

  这一年,谢橘灯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寒蝉

  分家之后,赵展父亲前往Z市,当了两年学徒。

  而谢怀妈妈在老家,带着谢橘灯种田

  生活就那么看着不咸不淡,其中苦楚只有自己才能知晓。

  因为父亲不在家,爷爷奶奶的心直接偏到了太平洋,大爷大妈家还生养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村里“男孩是个宝,女孩十根糙”的思想遍布,更别提谢橘灯这个外姓人。

  因为谢怀一直没有身孕,连带爷爷奶奶看她也不顺眼。

  这种qíng况下,谢怀能做的就是闭门过自己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不争不抢,就不用面对别人嘲讽的眼神,也自在一些。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赵展学艺归来,和家里的谢怀商量了一下,在城里开一家店,加工门窗。

  所谓的创业资金,也是当时赵展在外当学徒赚到的工钱,爷爷奶奶说家里没钱,一分钱没出。

  赵展对于父母的任何话都沉默以对,而谢怀的自尊心让她不屑于开口索要,沉默的跟着赵展进城。

  谢橘灯就被暂时留在家里,在大队里的小学读一年级。

  那是铝合金代替铁窗的年代,闪着银白色冷光的铝合金替换了已经出现锈色的铁窗,换上前者的楼层,总会看起来新cháo些。

  小城虽然落后,但不乏赶新cháo的人,不仅把窗户换上了,还安上了防盗窗,所谓的安全系数也高了几个等级。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其实也像是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从早年弄堂式建筑到后来单元制式一层楼两户人家的转变,也反应了人心的变化,随着更年轻一代的出生,邻里间的相互问候更是锐减,时代变得越来越沉默,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夫妻两人做生意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起早贪黑,一年才回家一次,无暇他顾。

  最初的那两年谢橘灯一直被扔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当一个乖巧的孙女。

  只是再如何乖巧,终究不是赵家的种,更何况还是个女孩。谢怀心里念着她,每隔两周就会求着别人把谢橘灯带到城里去,过完周末就会再送回去,还是搭着村里人的车。

  如果没有人出来,谢橘灯就会继续在老家等待可以进城的时机。

  那时候谢橘灯会产生一种陌生的恐惧,甚至见到谢怀妈妈和赵展父亲,感觉很不自在。后来懂得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她夹杂在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的人都顾不上看她,她好像随时会被放弃,在世界的夹fèng中都无处生存。

  谢橘灯后来翻阅很早时候的照片,都能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到躲藏和恐惧,好在她记忆自动屏蔽了很多东西,善于忘记。

  那两年的记忆有些模糊,长似两年,却好像只有一天两天,因为每一天的模式都是一样的。

  早上起chuáng去上学,中午回来从墙壁那边翻过来,从石头fèng里摸出钥匙,然后进屋找吃的。

  吃的东西基本都是方便面,早些年的时候还有白象这个品牌,一箱子方便面有三层,一袋七毛钱,这还是谢怀怕爷爷奶奶顾不上她,每过一个月就往家里送一箱,或者趁谢橘灯进城的时候让她带回去。

  所以那两年吃的都是这种方便面,连煮都不煮,直接gān着吃。没有其他味道,一直都是咸的咸的咸的,以至于后来回忆,感觉记忆都是咸味的,至于甜是个什么味道,只有过年的时候发糖才能想起来。

  奶奶家的母jī下蛋了,也会偷偷留着给老大家的哥哥吃,这些谢橘灯都记不得,但她记忆里也没有jī蛋的味道,溏心蛋就更不知道了。

  那两年她贫血的厉害,脸色黑huáng,头发gān枯,瘦瘦小小的,那时候为了省电,她和奶奶睡在一张chuáng上。有一天晚上忽然被推醒,让她赶紧趴在chuáng边,她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流鼻血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因为那段时间每过一到两天就会流鼻血,以至于下一次进城,忍不住流眼泪,还被谢怀妈妈嘲笑。

  那时候谢橘灯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后来的顾淮看她早年的照片,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说她是真的女大十八变。谢橘灯只听不评价,心道我也不相信那是我。

  可那偏偏是我。

  这都是后话。

  当了两年留守儿童,谢橘灯终于被接到城里了。

  来了之后赵展父亲的脸色并不好,谢橘灯更是像鹌鹑一样小心翼翼的缩起翅膀做人,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

  因为她来这地方上学是谢怀妈妈找人办得,还掏了近一千块钱,为此赵展和谢怀吵了一架,当初谢怀让赵展办这事儿,赵展说一个女孩子上学做什么?给她花钱就是打水漂!

  千禧年的时候一千还是很值钱的,普通工人的工资也不过四百,一千块,相当于两个月的用度了。

  谢怀只说这算自己的用度,她省吃俭用的下来的,拿自己的钱去供女儿怎么了?

  赵展两人开始冷战。

  谢怀自己当初去因为家庭问题中断学业,对于上学很执着,她自己没有上,但她希望自己的儿女都可以上,所以她自己四处托关系,最后成功的找到了一所小学的校长。

  那时候学籍并不像是现在这么难弄,校长知道学生家里的qíng况后沉默了一下,最后把谢橘灯批进来,也没有收钱,那一千块钱算是jiāo到学校的借读费,因为农村户口按理是不能在城市读书的,当时的学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算是借读,自然是借读费了。

  谢怀拉着谢橘灯见过校长后回家,路过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串炸土豆片,递给谢橘灯,让她吃。

  谢橘灯把另一串递给谢怀妈妈。

  谢怀摆手,“我不吃了,你都吃了吧。”

  谢橘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

  谢怀摸摸她的头,“好好读书,知道不?”

  谢橘灯点点头。

  谢怀叹了口气,“妈也不会说其他的,人家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咱家里啥关系都没有,你只有读书了,才能走出去。”

  谢橘灯嘴巴里含着东西,觉得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掉,含糊的“嗯”了一声。

  “妈这一生就这样了,就指望你了。”谢怀说着说着伤感起来,“这辈子一望就到头了,没什么变数,也只有你能指望……以后要是还有弟弟妹妹,你们就都是我的指望。”

  她拍拍谢橘灯的肩膀,“你也看到了,谁也靠不住……小学能这么安排进去,初中高中都只能靠自己了。”

  谢橘灯眼眶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想哭。

  “有啥好哭的……”谢怀蹲下来给她擦眼泪。

  谢怀的手常年gān粗活,冬天更是会裂开口子,粗糙gān砺,擦在脸上有点痛。

  谢橘灯被她牵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一会儿脸跟被磨砂纸搓了一样,她也没吱声,没喊痛。

  谢怀还是看到她脸被搓红了,才明白自己下痛手了,她刚才没意识到这点。

  她松开谢橘灯,“自己擦擦吧。”

  谢橘灯拿衣袖擦了擦。

  谢怀又叮嘱她,“以后和城里小孩相处,把自己收拾gān净点,也别跟别人吵架打架……我知道你在老家是不是还跟人打架了?”

  谢橘灯抿了抿嘴巴,没有吭声。

  的确有这点,她和一个男生打架,还打得头破血流的,因为那男生说话太难听。

  “以后别动手生事啊……城里小孩都金贵,经不起打。有什么事qíng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谢怀开口。

  谢橘灯点点头,心里却没有麻烦妈妈的意思。

  找家长算什么本事呢?

  没本事就别惹事,其实谢橘灯一直没敢惹事,因为在老家她没有人能找着帮忙。

  但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会对那些恶意满满的小孩不客气。

  她好像天生是一个刺猬,只能靠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夏至

  H市很小,小的绕着城市的周边开一圈车,也就两小时。谢橘灯觉得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豆腐脑,一碗五毛钱,可以放糖可以放咸菜,不过前者是甜的后者是咸的。

  谢橘灯喜欢吃咸的,因为吃咸的有榨菜有huáng豆,嚼起来余味无穷。后来会赚钱后还是保留了最初的这个习惯,无论过多少年都觉得美味。

  那时候一斤面条七毛钱,谢橘灯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她学会了洗菜做饭,学会了买菜看秤,每天中午放学回来顺路把菜买好,然后奔回屋子里做饭。

  厨房就在门面房最里面一个小房间,一共才不到四平方米,菜挂在东边灶台在西边,中间只有五十厘米的过道,很是窄小,稍胖点的人在里面,转个身都难。

  那时候谢橘灯拎起炒菜锅都得上两个手,家里当时有几个工人,加起来人还不少,菜要是做的甜了肯定不够,所以谢怀教她炒菜,多放盐,以至于吃起来快要齁死,一包盐用一周基本就没了。

  每次夹菜的时候谢橘灯都要放很多白开水把菜冲淡一点,到高中时候学习,知道咸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心里想什么好与不好,都要放到环境里去看,别提营养均衡,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个暑假没过多久,谢橘灯就要到新学校上学了。

  谢怀为此还特地带她去买了个书包买了身新衣服,从前谢橘灯用的那个书包是家里的fèng纫机把几块破布fèng在一起,弄成个布袋的样子,然后挎在身上。

  很久以后谢橘灯一直觉得这种书包样式似曾相识,但始终回忆不起来原版是什么。有一日巧合,往电视机前那么一瞥,发现电视上演的卖报的小孩背的就是这种包,儿歌中卖报的小行家的专属道具。

  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裳,谢橘灯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今年九岁,转学过来直接进入小学二年级,当站在讲台上看到台下小朋友的时候,谢橘灯心里倒抽了一口气。

  底下全是人头,乌压压一片,看的人头晕脑胀。

  后来知道一个年级居然有三个班,谢橘灯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她连所谓的高考都不知道,刚从一个人数不超过两千的村庄出来,看到一个七八线的城市,都觉得很大,好像看见了新大陆。

  一同转来的是一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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