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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_乔牧木【完结+番外】(52)

  “你之后直接回学校?”谢橘灯gān了一杯,又把酒杯蓄满。

  顾淮点头。

  ☆、幻想

  而顾淮对于她的那些熟稔和关心,她只能将其归为因为从小熟悉而有着不一样的友谊,却不敢轻易的将那归类为喜欢——倘若最后证明是自己自作多qíng,那真的是要花很久的功夫才能安抚好受伤的心和为人处世的态度,尤其是在对待特别的人。

  于谢橘灯这样的人来说,清醒,理智,心中有着憧憬,却会隔离这种qíng绪,她们聪慧,也因为聪慧而谨慎,可以喜欢,可以爱,却不能迷失,可以勇敢的去追逐,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这样的人并不怎么容易会有异xing来喜欢。

  男人的爱可以出于怜惜,可以出于qíng/yù,但极少有人出于崇拜。雄xing天xing是追逐和征服,而雌xing在生理上略显柔弱,所以在做到一样qiáng大这点上,雌xing要付出的努力,要数倍于同等地位的雄xing,而要走到那一步,就要把身上的皮毛训练做盔甲,才能刀枪不入。

  谢橘灯从一开始定位自己,就是要做女qiáng人,她也正在让自己往这方面靠拢。在xing格方面她与顾淮相近,他们拼命向上,他们追逐qiáng势,忽略xing别去看这两人,他们身上有着相似的特点:他们孤独,虽然渴望温暖,但绝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像没有双脚的荆棘鸟,只能不停的往前飞,直到荆/棘刺透胸膛,直到最后一丝哀鸣响彻天空。

  读过多少本关于感qíng的小说,上面无不在说两个相似的、qiáng势的人在一起只能彼此伤害,因为他们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尖锐会伤害到对方。

  谢橘灯写到了作文的最后,落下了最后一个标点。

  然而那又怎样呢?她还是谢橘灯,那人还是顾淮——或者称为顾准,倘使最开始那盏心灯没有被他点亮,她如今也不会坐在这里。或许她会有其他际遇,让她朝着相似的路走,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办法假装没有。

  谢橘灯站起来,把卷子jiāo到讲台上,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顾淮……顾淮……谢橘灯……谢橘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或许这是既定的缘分。

  外边的太阳很好,带着一点暖风醉人,阳光流淌在人身上,让她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顾淮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从旁边的一道被拆了一根棍的篱笆钻了过去,然后在公jiāo车车门关上之前跑了进去,谢橘灯只来得及看到那辆车是几路,就听到车屁股哼哼两声,绝尘而去。

  她有样学样的想要从那边的篱笆墙穿过,结果学校保安往这边走来,谢橘灯只得暂时跑进教学楼躲一下。

  毕竟现在下课铃没打,她总不能在学校当无业游民。

  等保安回到门岗的地方,谢橘灯窜了出去,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公jiāo姗姗来迟。

  谢橘灯想也不想,投币上车。

  上去之后她想到一个问题,这车是往哪里开的,顾淮又是要去哪里?

  她研究了一下站点,发现最后一站是到陵园。

  全程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四点,到那边就五点半了……顾淮是去祭拜他母亲了么?

  她这时候才回忆起来,顾淮曾经有一次和她说过,他母亲是秋天最好的时候离开人世的,在那之前经历了近九个月的病痛折磨。

  九个月,不就是从1月中旬,到十月中旬么?

  谢橘灯在车上坐的昏昏yù睡,她有些轻微晕车,所以眯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任由窗外的日光肆无忌惮的晒在脸上,整个人都处于松懈状态。她想,如果今天找不到顾淮,也无所谓,她就这么从这里坐车当自己在B市逛了一圈,只是这个地方有些远,有些诡异,有些让她措手不及罢了。

  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远到自己都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有最简单的韵律可以唤醒,谢橘灯最后被人晃醒,“同学,同学,下车了!”

  谢橘灯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终点站,发觉自己刚才睡的太踏实了,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包,好在她一直抱着,东西没有遗失。

  谢橘灯抱着书包下去,向司机道了一声谢,并询问司机这班车最后一趟是几点的。

  “六点半!”司机大嗓门道,“别出来晚了,到时候就只能倒霉在这里睡了!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当心点啊。”

  “我……男朋友在这里。”谢橘灯笑笑,再次致谢,“谢谢叔叔。”

  她第一次来墓地,有些风中凌乱,还有些在这里呆着的人贩卖手中的花,素白色的,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花都有些萎了。

  那些人看到她一涌而上,拼命向她推荐自己手中的东西,并且以“大放血”“成本价”试图把手中的残疾花给安利出去。

  谢橘灯拼命钻了出来,喊了两句“没钱不买不买没钱”,终于让人给散了。

  好在墓碑都是一排一排的,所以找起人来并不算麻烦,谢橘灯在倒数第三排看到有黑色的人影,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到后一排,隔着墓碑看顾淮。

  顾淮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小时了,他跪坐到地上,散漫的自说自话,谢橘灯在后排看的,有些害怕,也有点心酸。

  陵园在郊区,没有高大的建筑物阻挡,这里风很大,刮在脸上有点刺痛,还带了点huáng沙,一摸手上都泛着huáng色,连头发间也带上了沉重的泥土味道。

  顾淮在捡着一些话对顾茗说。

  “他对我还算仁义,不缺吃穿。”顾淮道。

  顾淮口中的他指的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吧,谢橘灯心想。

  一阵风又呼啸而过,把剩下的话断在了空气中,只剩下残余的字眼,亦能表述出少年的心qíng。

  “我见到一个H市的故人……你也想家了吧……这里既没有生你,也没有养你……每天醒来,只觉得陌生……这么多年都不习惯……”

  谢橘灯手握紧。

  “妈,我好孤单。”顾淮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平静,既没有委屈,也没有迷惘,好像这句话只是说说,如同今天的天气很蓝这样说明xing的句子一样。

  那时,秋高气慡,海阔天空。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然而这样空旷的世界之下,这样凝重的土地之上,只剩下她和他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他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将心中的事qíng说了出口,她是一个聆听者,也可以算是一个可耻的窃听者,在这样庄重的场合,违背内心的道德,先是跟踪,然后偷听。

  谢橘灯刚来的时候想开口,现在却愈发的尴尬,或许刚才假装自己没找到离开更好,现在开口,就变得愈发的可耻了。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果顾淮问起来,她该如何开口?

  顾淮想要站起来,大概是跪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腿上的血液循环不顺畅,双腿发麻,打了个趔趄,才站稳。

  谢橘灯在他打趔趄的时候动了一下,想要上去扶他,然而在他站稳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而顾淮这时候转头,看向了她这里。

  “是你。”顾淮面无表qíng,声音毫无波澜的说出了这个两个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橘灯手指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我……我想现在什么解释都是无济于事,我只想说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

  “没什么。”顾淮淡淡道,“这话说给一个死人听,她不会告诉别人,你顺便听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他这样的话倒是真的,诚然一个qiáng大的人也许会有弱点,但说出去孤独这两个字,却莫名的有一种矫qíng和羞耻感,说的羞耻,说完矫qíng,让人都没办法置信。

  谢橘灯哑口无言,一山还比一山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来平日里胜过顾淮的那些口舌之争,大概都是对方的退让。

  “你说的对。”

  “走吧。”顾淮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再不走,就没有车了。”

  谢橘灯右转,两人走成了两条平行线。

  “你……”平行线相jiāo的时候,谢橘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顾淮脚步一顿,“没什么跨不过去的。”

  连死亡都亲眼见证,从那之后无所牵挂,也就无所畏惧。

  天渐渐yīn沉了下去,谢橘灯打了个冷颤,她整天呆在教室,也就没有穿太厚,现在活受罪了,冷风刺骨,尽管才十月中旬,但郊区的气温已经有冬日的感觉。

  顾淮看了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自己身上只穿着白衬衫。

  “谢谢。”谢橘灯牙齿打颤,磕磕巴巴的说完这句。

  “你根本没有当坏人的资质。”顾淮摇摇头。

  上车之后两人坐在了后边的座位上,人不多,座位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着,进了市区才有了人气,车马劳顿,谢橘灯眼皮子重若千斤,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之后立刻睁开,qiáng撑着不让自己睡着,顾淮发现了这点,把她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睡吧。”

  谢橘灯心扑通扑通扑通……然后真的就睡着了。

  这一路好像只有十分钟,谢橘灯中间还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那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这么些年浮光掠影一般过去,只剩下惊鸿一瞥,顾淮成为jīng英,她则在一张桌子前写明信片。

  梦中的光影都成为回忆式的昏huáng,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孔年岁,心中却有一个感觉,那大概是自己而立之年的样子。拿着一支笔,在明信片上写着什么东西。钢笔的墨水很流畅的洇湿了纸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她落笔之后抬眼,好像隔着十余年的时间,能够看到过去的自己,眼中是千帆劫波渡尽之后的沉静,锐意消磨殆尽。

  谢橘灯忽然觉得无法呼吸,好似溺水,之后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顾淮原来也睡过去了,头歪在她的头顶。

  谢橘灯看着他的侧面,有些怔忪。

  罗曼·罗兰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人会对自己未来幻想,或多或少,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期待,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幻想着自己成为超级英雄,但也想着自己终究有那么一点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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