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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_唐七公子【完结+番外】(92)

  他笑了笑:“但是无论你爱上的人是什么样,爱这件事本身,会让你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喃喃说:“这是好的吗?”

  他点了点头:“这是好的。”他道:“你从来就知道这是好的,不是吗?”

  我揉着太阳xué笑了笑,说:“我可能是最近有点疲惫。”

  第二天临睡前我才有时间查看褚秘书发来的那份离婚协议。

  好大的手笔。我看的发愣。

  若每个人医生能赚多少钱都有定数,我觉得我离这一次婚,大概就把这辈子能赚的钱全部赚够了。

  一整晚都没睡好,却还是做了梦,梦里还见到了聂亦。

  次日杜兰询问我的黑眼圈,我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找什么借口,有点恍惚地和他说到离婚协议内分给我的庞大财产数目。

  “有套别墅,”我说:“建在山里,那座山是他们家的私产,所以那套别墅尤其安静……”我顿了顿:“也尤其美。chūn有葳蕤绿树,夏有朗朗清月,秋有染霜红叶,冬有皑皑白雪。”

  杜兰道:“你像是在念诗。”

  我赞同道:“那就是像诗一样美的地方,我们都很喜欢。”

  他停了一下道:“你们?你和你的丈夫?”

  我答他:“准确地说,很快就要变成前夫了。”继续道:“他把这套别墅给了我。然后晚上我梦见我回到了那里,却被锁在了外面,我翻墙进了前院,可没有办法再进到屋子里去了,只要站在客厅外。”

  我和杜兰比画:“客厅有一扇落地窗,面向庭院,我站的那个位置可以很好地望进客厅。然后我看到原来是吧台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成了一个开放厨房。”

  我大概是失神了几秒钟,杜兰问我:“然后呢?”

  我靠近沙发:“然后吗,然后我看到他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亲密地靠在一起做饭,那场景很温馨自然,让人被生羡慕。我却心里发凉,低头时不知怎么发现手里我这一纸离婚协议书,茫然间想起来这份协议书里分了我多少钱,我就安慰自己说:有什么可绝望呢聂非非,没了爱qíng和婚姻,至少你还有钱。”

  杜兰抬眼看我:“既然能够这么想,那你还在难过什么呢?”

  我沉默了两秒钟,轻声道:“我想他是喜欢我的,如果不喜欢我,不用给我这么多钱,给我我们曾经约定的东西就好。他一向理智,从不冲动做决定。可他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给我钱就好,他要陪在另一个人身边。我难过的不是他选择了选择了别人,而是他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别人,我在想,将来的某一天,他会不会后悔。”

  杜兰皱眉:“你在抱怨。”

  我怔了怔,否认道:“不,他并没有做错,他可以比较,可以觉得我不是那么重要,不……”我说:“我其实也有是有点重要的,只是没有那么重要罢了。他可以那样认为,那样选择,我也可以失望,可以难过,我们都可以有这样的权利是不是?这些我都很清楚,所以我没有抱怨,我只是……”

  我只是怎么样呢?

  半晌,我苦笑道:“你说得对,大概我的潜意识里对他是有抱怨的,我控制不住,我私心里……”我顿了顿,有些茫然道:“我私心里甚至是希望他后悔的,想要他受到折磨,我怎么会……”

  杜兰沉默而略有担忧地看着我。

  良久,我道:“他其实不会后悔的是不是?”

  杜兰安静了两秒钟,问我:“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呢?”

  我没有说话。

  他客观道:“既然他考虑了很久,那将来后悔的可能xing应该很小。”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我:“如果他将来会后悔,你会开心一点吗?”

  我出神良久,内心里一片空白,那空白却并不是茫然,而像是流水断开映照在山崖上的月光,极自然又极无奈。我说:“无论将来会怎样,终归是无法改变陷在了,无论我对他的qíng绪如何,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只是这个结果……”

  杜兰耐心地等待我的下文。

  许久,我说:“其实,这个结果也是好的,我们和平分手,彼此并没有怨恨。如果没有遇到他,我可能至今对爱qíng懵懂,遇到他让我知道爱一个人事怎么一回事,有多少人一辈子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勉qiáng笑了笑:“这件事这样困扰我,让我难受,长久无法振作,可能是因为……”话赶话说到这里,我却似乎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完成这个句子。

  杜兰平静地陈述:是因为他太重要,你虽然答应分开,也认为分开才是正确的,但你却并不舍得他。”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惊讶,脑子里有点晕眩,我觉得这应该就是那个正确答案,却丝毫没有难题终于得以解答的轻松,内心反而突然滋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杜兰缓缓道:“我们不能得到所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接受这样的事实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你没有必要立刻振作起来,可以给自己更多时间。但是……”他的面上难得露出斟酌的神色。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追问他:“但是?”

  他叹了口气:“Fei,你需要认识到这件事:你无法得到他,你在他的人生里已经结束,成为过去了,否则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振作起来。”

  我愣在那里,杜兰似乎有点累,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当晚我给褚秘书回了信,接受了财产提议中现金和一些不动产,外加那台已经在计划中的潜水器,婉拒了协议书中所列的其他资产。

  那之后没有再收到褚秘书的来信。

  两个月转瞬即逝。

  杜兰在四月初的一个雨夜里停止了呼吸。

  chūn天已经到来,枯树发新芽,我似乎都听到冷雨敲打叶片的声音。但其实窗户的隔音效果良好,并不能听到任何风雨声。

  白天时我们有过短暂jiāo谈,他那时候很清醒,但那样的jiāo谈却像是道别。他同我道谢,说最后的时间有我陪在他身边,他觉得很幸运。我知道这段时间他是高兴的,我们常在一起回忆埃文斯,他知道了许多也许以前他并不知道的有关埃文斯的事,那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可他其实没有必要感谢我,他也帮助我面对了许多。如果没有他在,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会变成什么样。

  在进入新一轮昏迷前杜兰安慰我:“我感觉很快就要见到雅各,所以并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

  我勉qiáng笑着回他:“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埃文斯先走是件好事,有他陪着你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心。”

  他蓄了一会儿力气,才道:“他走那时候我很痛苦,我想他那时一定是害怕的,那边并没有他信任的人可以安慰他陪伴他。”

  我握住他的手:“所以他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他轻声道:“是的。”

  医生说他的qíng况非常不好。

  我和秘书一直守在他chuáng边。

  他一直在昏迷。

  半夜时他醒过来,看到我时脸上带着一点愉悦。“Fei,你也在这里。”他说。

  我说是啊,我也在这里。

  他微微笑道:“现在你可以看到他了。”

  我说:“谁?”

  他声音越来越轻:“十八岁的雅各。”

  我qiáng忍住心脏的抽疼,也轻声道:“啊,是啊,看到他了,留半长金发,眉目jīng致,神采飞扬,真是耀眼漂亮。”

  他闭着眼点了点头,然后道:“我们要走了。”

  我的眼泪落在他枯瘦的手指上,但我没有哽咽,很平静地同他做了最后一次道别,我说:“嗯,再会。”

  杜兰的葬礼在纽黑文举行,葬礼当日天气晴好,日光清朗,风过流云。

  他的朋友们从世界上每一个地方赶来,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眼睫眉梢充满沉郁。童桐给我看网络上的新闻,媒体纷纷致哀。有法国媒体称他是用镜头探索天空的王者,那篇文章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一位伟大艺术家辞世的悲叹;文章配图是杜兰斜背对镜头站在一棵巨大红杉之下,只露出侧面,右手抬起,安闲地抚弄头发,有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衣角,他的模样像是要离开又像是要留下来。巧合的是我记得这张照片是埃文斯生前所拍。

  虽然受邀前来葬礼的人数有限,但整个摄影界都是一片沉痛哀伤,听说在杜兰的故乡尼斯,许多人亮起蜡烛为他彻夜守灵。

  但也有小报敷衍致哀后笔锋一转,冷酷揣测杜兰逝世后他的作品价值将会如何狂升,而他那些价值连城的诸多作品又会归属何处。

  还有不喜欢他的人yīn声阳气,对他为何会选择死后葬在异国提出质疑。

  杜兰下葬的这一天,如同已逝的这大千世界的过去的每一天,媒体得到了一个名人的死讯,那是一则讣告,也是一则新闻,有人真心惋惜悲伤,有人顺手惋惜悲伤,有人在社jiāo媒体上随意转过这条消息然后立刻遗忘,有人扑风捉影一些趣事逸文廉价作秀。

  这世界上也许有因一个人的逝去有一些小小骚动,但终归不会骚动太久。生命之重,在它本身沉重,可对于他人而言,再合理的估算,也要比那些生命本身的重量轻上许多。

  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关注这位伟大艺术家的死亡,可是和这个世界这一刻表现出的巨大悲伤相比,让我感觉讽刺的是,又有多少人会长久地记得他呢?

  杜兰,这世界上,他们或崇拜你,或贬低你,无论如何,他们谈论你,但其实没有人真正地在乎你。没有人真正地在乎我们。

  当然,我知道这一切你都不在乎。你在乎的人已经先离开了。

  那好吧,我也不会在乎。

  童桐悄悄推了下我,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司仪向我点头。我握着那张手抄诗走到司仪旁边。那是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词。杜兰jīng神还好的时候将它抄了下来,那时候他同我说:“这时雅各最喜欢的诗,我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歌曲或者短诗,我想若是他在,他会希望用这首诗结束我的葬礼。”

  开始念那首诗时,我看到前面有位年轻的女孩开始掉泪。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

  如同你离开了,

  在遥远的地方聆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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