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妖司藤_尾鱼【完结】(41)

  秦放看了一眼司藤,见她没什么异议,又往后翻了一页,这一次,几乎是翻开的刹那,司藤就变了脸色,她伸手把那页摁住,目光死死盯住邵琰宽边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穿一件鼓鼓囊囊的道士袍,兴许是很少面对镜头,总显得有些手脚不知道如何安放的局促。

  道士袍?

  电光火石之间,秦放忽然反应过来:“丘山道长?”

  “嗯。”

  丘山道长和邵琰宽?秦放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之间又不得要领,迟疑了一下再往后翻,已经没有邵琰宽的照片了。

  确实只有这么几张,秦放又往回翻了一页,指着那张被剪掉了个人的照片问邵庆:“这个就是那个三太太吗?”

  “三太太的照片都带走了的,没留下,估计知道太奶奶会记恨她,生怕留下了照片被太奶奶用来扎小人……这是二太太的照片。”

  司藤突然问了句:“你太奶奶很不喜欢二太太吗,为什么把她的照片剪掉?”

  “这可不是太奶奶剪的,是太爷爷自己剪的,”邵庆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献宝一样拿出来讲给人听,“听说这个二太太邪门的很,来历也古怪,跟家里人谁都不亲近,有时会莫名奇妙接连几天不见,每次不见,太爷爷也从来不叫人去找……后来听说,这二太太怀着孕,都快生了,忽然又走的不知哪儿去了,再也没回来过。过了好几个月吧,有个道士……喏,就是后面这张照片上的,过来找过太爷爷,太爷爷让人把只要是二太太用过的东西全找出来烧了,有二太太的照片原本也要全烧的,那个道长说,照片上还有别人,拿来一并烧了不好,才剪了留下的。”

  “我也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个道士牵扯上了,家里头亲戚也众说纷纭的,有说是克夫,有说她会使邪门法子……你们也知道的,那个年代迷信……我小时候,我奶奶还拿二姨太吓过我们呢。”

  司藤把那张照片从卡角里拿出来,那里明明只是个剪了的空dòng,她却看了很久,末了问邵庆:“知道这个二姨太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邵庆被问倒了,“这还真不清楚,听说是姓史还是司来着……”

  司藤哈哈笑起来,她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的,邵庆被她笑的有些忐忑,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司藤说:“怎么样也是邵琰宽下跪求婚,风风光光嫁进你们邵家的,怎么能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你记住了,她叫司藤。”

  ***

  那时候,上海滩不止流行胶片电影,也流行京戏,北京天津的角儿,想真正大红,都得到上海拜码头,上海的戏院很多,梨园名角,风头是盖过电影明星的。

  邵琰宽经常带她看戏,那方戏台,有时是白蛇水漫金山,有时是关公千里护嫂,生旦净丑,艳的没边的油彩勾了脸,眼梢一吊,披挂的行头灿灿夺目,一个亮相博得满堂彩,咿咿呀呀开唱。

  她看戏的时候安静,看完了总爱说一句:“都是假的。”

  那一日,邵琰宽包了场,台上戏到酣处,好生热闹,邵琰宽却忽然携了她的手,说:“去后台看看。”

  第⑩章

  往常,都是谢了戏才去后台看角儿,哪有戏到一半去后台的道理?

  满腹狐疑,还是跟着去了,角儿都上场了,后台里安静的很,邵琰宽握了她的手,穿过狭小拥挤的后台化装间,她看到桌上摆着的林林总总的勒头、贴片子、cha头面、彩匣子、五颜六色的戏服……

  就只是这么点家当,上了场就像龙点了睛,人活了戏。

  邵琰宽撩开帘子,胡琴京二胡的声音没了间隔,直透耳膜,她吓了一跳:“这是戏台啊。”

  是啊,是戏台,邵琰宽微笑着,拉着她上了戏台。

  那么多人物,各色行头,蟒帔绶带,上下翻飞,字正腔圆认认真真地唱念作打,对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视而不见。

  她有点懵,随着邵琰宽走到戏台的中央,脚下穿了双镶了珍珠的缎面高跟鞋,敲在木质的戏台上蹬蹬蹬的,无意间抬脸,那个全身披挂英气勃勃的女将铿锵开唱:“辕门外三声pào如同雷震,天波府走出来保国臣,头戴金冠遮云鬓,当年的铠甲披上身……”

  一时间,恍在戏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世上,谁人不作戏?这偌大人间,原本就是一出戏套一出戏,今日的台下qíng,来日的台上戏。

  邵琰宽说:“司藤,这台上唱戏的,都是假的,曲终了,人也就散了。可是我对你,却是真的,台上台下,人前人后,我的心意,到哪里,都是明明白白。”

  他单膝跪地,袖内变戏法样翻出一块丝白手绢,绢中包一朵鲜艳yù滴的玫瑰花。

  华美纺织厂的少东,邵家的公子,演得一手惟妙惟肖的好戏。

  司藤伸手掀落桌上茶盏,大笑起身。

  ***

  邵庆懵懵懂懂的,不明白为什么说的好好的女客突然间翻脸拂袖而去,秦放也愣了一下,跟邵庆匆匆jiāo代了几句之后赶紧追出去,司藤走的好快,两手cha在貂皮大衣的兜里,腰背笔直,脸色铁青,专往道路中央走,好几辆车子歪斜着紧急刹车,恼怒的司机伸头出来想骂,目光触到她森戾眼神,话到嘴边又打了个激灵收了回去。

  秦放好不容易赶上她,知道煞风景,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她:“司藤,遵守jiāo通规则。”

  “huáng浦江。”

  秦放先没听明白,还以为是电视里那种接头暗号,诸如“扬子江扬子江,我是dòng庭湖”,下一秒反应过来,她要去huáng浦江。

  ***

  秦放没看过民国时的huáng浦江,不知道当时的景致如何,他坐在沿江的观景座椅上,看看凭栏静立的司藤,又看看对岸的林立高楼,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司藤问了句:“票定了吗?”

  说话间,一艘观光游轮鸣着长笛从江面驶过,秦放下意识回了句:“游轮票?”

  “你蠢吗?今天是第三天,要回苗寨。回去的机票。”

  安蔓的后事手续没那么快办完,身份证应该还能用得上,秦放掏出手机订票,cao作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司藤好几次:是妖怪本身就特别擅长控制感qíng还是司藤这个人特别?普通女子听到旧qíng人的消息应该会方寸大乱吧?可是司藤,像一盘按部就班收放自如的棋,三天就是三天,容不得更改,不继续深究,哪怕邵琰宽这头的线索初见端倪。

  订完票,他看了看时间:“八点的票,机场挺远,得提前出发。观江景的话,你最多还能待半个小时。”

  司藤没说话,秦放犹豫了一下,问她:“邵琰宽向你求过婚吗?”

  “是啊。”

  “你答应了吗?”

  “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叫差一点?

  “司藤,其实这世上,是有两个司藤吧?或者,你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你们共用司藤这个名字,有时候是她顶着司藤的名字出现,有时候是你,所以那时候邵琰宽以为他追求的是一个人,但其实,有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是你,有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是你的姐妹,但是邵琰宽分不出来,那些道士们也没有分的出来。嫁给邵琰宽当二太太、怀孕生了孩子被丘山道长镇杀、死在1946年的是你的那个姐妹,至于你,早在1937年就已经死了,对不对?”

  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

  就在秦放对司藤的回答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她忽然冒出一句:“你脖子上的那个球,终于也开始学会思考了。”

  脖子上的那个球?那叫头!又名脑袋!

  秦放咬牙:“你说人家点好听的能死啊?”

  司藤居然笑了,说:“你气什么啊,等我事qíng办成,跟你一拍两散,你捧着一百万想找我骂你,都求告无门。”

  我为什么要捧着一百万找你骂我,天生犯贱吗?秦放还没来得及反呛,她忽然说了句:“huáng浦江是汇入大海的吧,邵琰宽的尸骨在海里,一水同流,可惜啊,我现在还不能成妖,如果我妖力尚在,万千支藤随水而走,延生千万里长,总能捞回他的骨架的。”

  明知可能xing不大,秦放还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安葬?”

  “把他的骨架扯成206块骨头,买一口箱子,都放进去,然后拖着箱子到处旅行,遇到猪啊狗啊jī啊都喂一块,心qíng好的时候朝山上丢一块,心qíng不好的时候朝水里丢一块,都丢完了,心结打开,也就放下了。”

  她说的出神,语气平静,像是描绘美好前景,秦放听的后背直冒凉气:“你这么恨邵琰宽吗?丘山道长那么对你,你都说事qíng已经过去了,不会殃及后人。你跟邵琰宽就算最终没有结果,好歹也有过qíng分……”

  司藤厉声说了句:“qíng分?青城之后,和邵琰宽没有任何qíng分!难道你没有看到他和丘山的那张照片吗?”

  “丘山对我不好,因为他们道门,本来就视妖怪为下九流,生来死敌,彼此谋算,谈不上好与不好。可是他邵琰宽不一样,山盟海誓言犹在耳,知道我是妖怪就避如洪水猛shòu——这我都可以一笑置之,谁叫自己是妖呢,对吧。”

  “可是他后来联同丘山一起对付我,刻意作出在上海和我重逢的假相,又假充真qíng实意,让我嫁给他——一帮懦夫,对付不了我,就想诱我qíng动,一旦我为了怀人胎而自舍妖力,他们就能轻而易举收拾我了。丘山这么做,尚可解释为敌仇,你知道他邵琰宽为了什么吗?嗯?”

  邵琰宽能为了什么呢?秦放想不出来。

  司藤目光长久地凝视对岸的某个方向:“为了他岌岌可危的纺织厂,纨绔子弟,不事经营,祖业眼见不保,丘山给他画了张只要事成就会以财帛宝物助他重振家业的大饼,他就如同捞到了救命稻糙,后背贴了张防我害他的避妖符,衣冠楚楚去了百乐门的大舞池。”

  秦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隔的太远,看不真切,那里,就是原先所谓华美纺织厂的旧址吗?

  为了一个厂子的起死回生,就要口蜜腹剑地去谋算司藤的qíng,还有命,这邵琰宽也未免太不是东西了,秦放犹豫了很久,说:“司藤,我以男人的角度帮你分析,邵琰宽能把你论斤秤两地去跟一个厂子做比较,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真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尾鱼 甜宠文 影视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