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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_尾鱼【完结】(48)

  她穿当地人的衣服,蓝色土布的褂子,黑色裤裙,滚边绣着色彩极其艳丽的苗族花纹图案,头发散放,带着湿漉漉的cháo意,裤裙的边只到小腿,赤脚踩着青黑色的石板,反而有一种反差极大的惊艳。

  什么意思?在约定的时间迟迟不出现,让秦放诓他们什么“联系不上”,偏又在他们的来路拦截……

  苍鸿观主心里陡生警惕。

  司藤心里也是微微一怔,她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苍鸿观主他们猝然遇到,但既然没有遮遮掩掩地走,就也无所谓这种可能xing。

  她跟苍鸿观主打招呼:“这么巧啊?”

  鬼才相信这相遇源出一个“巧”字,苍鸿观主心里头转了好几个弯,说出的话字斟句酌的:“刚才去拜访司藤小姐了,可惜没有碰上。”

  “可惜在哪?这不是碰上了吗?说起来,也这么些日子了,老观主去找我,该不是要我宽限时日吧?”

  苍鸿观主心里一宽:“托司藤小姐的福,赤伞的事,总算是有消息了。”

  ***

  秦放先还以为苍鸿观主他们都走了,低头刷了一会手机,无意间抬头,才发现沈银灯一直都在。

  那天和沈银灯一起自黑背山回来,她就再也没找过自己,秦放一直有些忐忑,总觉得,她还会有话对他jiāo代。

  果然,沈银灯开口了。

  “司藤就快回来了吧,秦放,你想她回来吗?”

  秦放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道门一定在做些什么,如果是在对付司藤——我一个普通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衷心祝你们能够得手,真的。”

  沈银灯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秦放迎上她的目光,并不畏缩:“要说我希望司藤去死,也不至于。但你知道的,无论怎样,我都不希望自己被人控制。”

  沈银灯点头:“知道是知道,但是秦放,要想自救,不能全都倚赖别人,你自己,总得做些什么。”

  她慢慢摊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掌心之内,赫然躺着一颗浅红色的药丸。

  秦放的心砰砰跳起来,他盯着那颗药丸,并不伸手去接:“这是……毒药吗?”

  沈银灯上前一步,拿起他的手,把药丸放在他掌心,沁人的冰凉,秦放却如同被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

  沈银灯说的温柔,语声中尽多恳切:“秦放,要对付她,不能不做万全准备。”

  ***

  沈银灯走了之后很久,秦放还拿着药丸,对着屋檐下的钨丝灯照着看,好像这么一照,就能显示出药丸的成分似的。

  沈银灯说这不是毒药,只是让司藤服下,提前损毁她的妖力,这样对付起来,多少容易些。

  秦放觉得好笑,又有些替她可悲:沈银灯的心思的确缜密,但总有些不那么走运,司藤已经几乎没有妖力,就算服下这药,也不会有什么分别,沈银灯的每步算计,都像是重拳打在空气上,轻飘飘的没什么作用。

  也不知道司藤,现在究竟在哪。

  ***

  颜福瑞有些战战兢兢的,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后背发凉。

  从木楼的这头看过去,不远处正是秦放住的那间客栈。

  让他躲起来是司藤的意思,她说:“你莫名奇妙的失踪,我回来的时候,你也出现了,未免会有人乱想,你先躲起来,等我消息。”

  说的也在理,颜福瑞也就照做了。

  只是,司藤小姐已经凭栏看了那头很久了,她到底在看什么呢?看秦放?

  影视剧里,窥伺监视司空见惯,真正落到现实中,才发觉是多么的瘆人,即便被窥伺的那个不是自己——试想想,暗处始终有那么一双冷冷盯着你的眼睛……

  颜福瑞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司藤说话了。

  她说:“看咱们秦放,可真悠闲啊。这主子有事,他恐高。主子下落不明,他不说去找,倒是有闲qíng逸致去看灯,这灯,就这么好看啊?”

  最后一句,向着颜福瑞说的,像是在问他,颜福瑞嗫嚅着没说话。

  “古人讲,暗处观人,才能把人看的透亮。你信不信,我如果回去,门一推,秦放就会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说,司藤,你回来啦?这两天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担心的很哪。”

  说到后来,她忽然就笑起来。

  颜福瑞硬着头皮说了句:“司藤小姐,你别生气。”

  “不生气,人之常qíng。”

  第⑥章

  时间太晚,等不到司藤,秦放只好先休息,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发了两条短信出去,一条是给颜福瑞的,问他怎么一直联系不上,还有一条给单志刚,问他安蔓的后事是不是进展顺利。

  颜福瑞没回,倒是单志刚回的快:“你在哪呢?”

  秦放回:“在黔东南这里,榕榜苗寨,听说过吗?”

  单志刚没再回短息过来,秦放正暗自嘀咕着不像他的风格,忽然听到外头大门响,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赶紧披上衣服出来开门,往楼下看过去,果然,是司藤回来了。

  她穿当地人的衣服,不过也对,那时她受伤,衣服上血迹斑斑的,总要找机会换掉的,秦放心里一松,三步并作两步迎下去。

  说来也怪,平时也谈不上对她多亲近,但这一日夜的提心吊胆过去,再见到她毫发无损的回来,心里头真的是欢喜的:“司藤,你回来啦?”

  司藤表qíng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换了笑脸,说:“是啊,你是不是挺担心的?”

  换了往常,这么蹊跷违和的对答,秦放是会发觉不对的,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赶紧点头:“这两天都找不到你,我是挺担心的,总怕你出了什么事。”

  司藤话中有话,音都咬的重:“我看出来了,你是挺着急的。”

  说完了推开他回屋,秦放想跟她说话,她却忽然冷下来,径直进了卫生间,门一关说要先洗澡,又让秦放把她的衣服找出来,秦放还没来得及应声,里头哗啦啦的水声已经响起来了。

  行李都在车上,秦放取了车钥匙下楼,轻快的脚步声一路下去,司藤静静听着,yīn沉沉看镜子里的自己,洗手台的龙头拧开,单调的水声听的人心里愈发烦躁。

  沈银灯设的陷阱的确是用于杀妖,机关触动,两根近两米长的矛箭自斜上而下,推力巨大,足可把人牢牢钉死在墙上,这还不算致命,真正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箭矢箭身之上,都涂了损毁妖力的观音水。

  观音水并不真是净瓶玉水,只是个说法而已,就如同人怕火怕水,妖怪也有天生忌讳的东西,有首偈子唱:佛前香,道观土,混由朱砂煮一煮,灵符一对,舍利白骨,真个是观音大士手里的玉瓶汤缶,不信你斜眼四下瞅,哪个妖怪曾躲?

  戏谑的多了,就把这个称作观音水,普通人护身救命的玩意儿,到了她们这儿,不啻剧毒,不一定死,但妖力损毁是铁板钉钉的了。

  怎么说呢,阖该她运气好,她几乎已经没有妖力,观音水形同隔靴搔痒,至于些许血ròu伤,天降甘霖,地生土养,一两日就告复苏。

  伤好之后,她留颜福瑞收拾一地láng藉,自己重新去了赤伞的巢xué,那天晚上在dòng里受了伤,她一直撑着想消除痕迹,直到后来发现伤势超乎预料才仓促离开,不过她清醒地记得,自己当时,是留下了血迹的。

  很显然,沈银灯重新回去过,地上也收拾过,再无血迹,但奇怪的是,机关没有变动。

  真是奇怪,不像沈银灯的xing子,机关既然被动过,就说明秘密已经有泄露的可能,难道不应该立刻改换其它吗?按兵不动也未免太过侥幸了吧。

  她是天生的没有安全感,但凡事qíng想不明白或不能确保占有先机,都会极其烦躁,这个时候,看谁都蹊跷,最忌猜忌动怒,不动声色是最好的应对,她自己也是这么对颜福瑞说的。

  ——不生气,人之常qíng。

  对,不生气。

  ***

  秦放拿了行李上来,看到司藤在椅子里坐着,头发还都是gān着的,奇怪地问了句:“不是要洗澡吗?”

  “刚回来的时候,遇到苍鸿观主他们了。”

  哦,对,苍鸿观主,他们说有了赤伞的消息了,还有沈银灯给的那颗药丸,都要跟司藤说一声,秦放正要开口,司藤又说话了。

  “他们说,已经有了赤伞的消息,也发现了巢xué。我告诉他们,今晚太累,要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跟他们去黑背山。至于你,到时候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秦放愣了一下,最后一句他是真没听懂。

  “回哪去啊?”

  司藤说:“打哪来的,就回哪去。难道还要我敲锣打鼓把你送回去吗?”

  终于听明白了,是让他走,可是jiāo锋在即,怎么会让他走呢?莫非是她又有私底下的安排?但看脸色,又不像。

  秦放拎着取来的行李箱,不知道拿着好还是应该放下,过了会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让我走呢?”

  司藤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就突然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是谁跟我说想自由自在的呼吸,想活着离开我,不都是你吗?现在遂你所愿,难道你不应该买挂鞭pào去放吗?”

  是啊,是说过,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就算始终知道会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此时、此地、此刻,也未免太突然了。

  秦放想了很久:“当初,不是有五件事要做吗?明天即便上黑背山,事成了也只是第四件。”

  司藤觉得秦放挺烦的:“五件事不假,可是,我有说过做每一件都需要你陪着吗?事实上,事成与否,也只在明日。”

  明白了,五件事,一二三四五,排列并不是由易到难,一锤定乾坤的,是第四件。

  司藤真是好稳,不动声色的,就把事qíng做到了这一步,可笑他自己,还觉得是刚刚开始,长路漫漫。

  见他还是站着不动,司藤又是好笑又是纳闷,问他:“你跟着我还跟上瘾了是吗?让你走你还舍不得走了,你是得了那个什么死的哥的病吗?”

  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全名她说不上来,也懒得记,当初只是看新闻的时候偶尔看到,好像是人质被绑架的时间长了,反而对绑匪产生了依赖心理,反过来帮绑匪做事。司藤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现代人讲病,总要起一些拗口的名字,抖就是抖,非得叫帕金森,还有这个什么死的哥的,不就是有病吗,不是有病能想跟着她吗,她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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