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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_尾鱼【完结】(79)

  ……

  堪堪翻完,已是落日西坠,暖暖的余晖照在身上,分外惬意疏懒,秦放倚住椅背,阖上眼睛闭目养神,人声渐渐消歇,偶尔有船摇过,木浆敲打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

  “秦老板!秦老板!”

  急促的呼喝声忽然响起,秦放一惊而醒,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全黑了。

  那声音还在继续:“秦老板!秦老板!”

  秦放坐起身子,迟疑地走下台阶,夜晚的西湖寒意四起,今晚分外奇怪,居然连观景的装饰灯都没有拉亮。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个身形微胖的男人,戴皮帽,裹着黑色的老式马褂袄子,提着口藤箱匆匆而来,而就在河岸之下,泊着一条吃□□的乌篷船,许是下过雨,乌篷船的顶棚被洗刷的乌黑油亮,艄公拎着盏马灯,伸着脑袋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秦老板!秦老板!”

  秦放的心咚咚跳起来,他抬腿迈上船板,小船惯xing地往下一沉:不对,不是因为他,是因为秦来福马褂下摆一掀,扶着艄公的胳膊上来了,这么冷的天,秦来福居然浑身燥热,顺手抹下了皮帽子扇风,边扇边问艄公:“人呢?找好了吗?”

  船篷里又伸出两个人的脑袋来,艄公说:“秦老板,我办事你放心,这两个,是这一代水xing最好的,不过,不要纸币,要银洋。”

  乌篷船晃晃悠悠地摇往西湖水中央,黑色的水光随着木浆的反复泛着银色的亮,秦来福抱着那个木箱子坐在舢板上,说:“都是银洋,袁大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乌篷船晃dàng着停下,艄公压低声音说:“就是这,没错的。”

  那两个人脱下外头的棉衣,露出贴身的短打,又从船舱里拖出一个连着铁链子的大铁锚,沿着船边往水下放,铁链子咣当咣当磨着船边,艄公笼着袖子在边上看着,说:“深咧。”

  又似乎没多深,铁锚很快到底了,那两个人掌心里吐了唾沫搓了搓,一个拎了藤箱,另一个拿了铁锨,依次沿着铁链下水,艄公在边上叮嘱着:“要快啊,动作麻利点。”

  两人很快没了顶,水面上最后一丝涟漪都散去了,艄公陪着秦来福坐着,搓着烟叶子往烟筒里装:“你放心,这两人水xing没说的,在下头能……”

  话没说完,铁链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水面出现巨大的起伏,水花兜头照面地拍上乌篷船,艄公和秦来福被掀倒在船舱里,秦放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下船去,入水的刹那,他听到艄公的尖叫:“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

  秦放睁开眼睛,一抹斜阳脉脉依着山线,岸上的景观和水下的倒影相映成辉,正是夕照映水时分。

  第⑤章

  回到客栈,天已经快黑了,颜福瑞正坐在厨房里吸溜泡面,听到声响之后攥着筷子就迎出来,倚着门框紧张兮兮地朝秦放招手:“秦放,秦放,快过来!”

  秦放还以为是司藤出了什么事,近前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颜福瑞指着脚底下说:“你看这地。”

  地怎么了?湿漉漉的,刚下过雨吗?

  颜福瑞也等不及秦放去猜了:“我浇水,一天得浇四五次。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不久,院子里的地都开始裂了,跟闹了旱灾似的。我赶紧拿盆接水,那么多水,哧溜一下就全没了。”

  如此吃水,周遭的植物又形同遭劫,司藤这是极力吸收土里的养分吗?秦放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司藤的qíng形似乎比之前都要严重,而且这种严重,似乎不仅仅因为她动用了妖力。

  颜福瑞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电视台都过来了,那个主持人对镜头的时候,就在我们门口,说什么环境问题值得全社会的重视,要不是我关门关的快,他们就要采访我了……哎,秦放,秦放?”

  秦放像没听见一样,绕过他就进去了。

  颜福瑞觉得怪没劲的,他盯着地面看,表层那片湿意似乎有渐转渐gān的态势,看来待会又要浇一遍水了。

  ***

  这一晚,秦放睡的很不踏实,做了很多芜杂的梦,都是碎片一样的场景,有时梦到自己扒着梨园的戏台子张望,台上那么热闹,各色唱念做打的生旦之间,忽然现出司藤的身影;有时又梦到乌篷船在同夜一样漆黑的湖中央打着转转,晃的他趴在船舷上胸闷yù呕,然后水面之下,隐隐现出一张同司藤一模一样的惨白的脸……

  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时候是半夜,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秦放摸索着揿下chuáng头的开关,房间的门居然是半开的,再低头看,地上有一行泥泞的脚印。

  秦放的皮肤之上泛起凉意,旋即又反应过来应该是司藤,盥洗室水声不绝,他在chuáng上坐了半晌,忽然发觉那行脚印不是直接往盥洗室去的。

  那行脚印,从门口一直通向chuáng边,又折向盥洗室。

  司藤在看他吗?为什么看他?看了多久?秦放有些发怔,直到盥洗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下chuáng。

  司藤穿着浴袍,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毛巾擦gān头发,看到秦放站着,似乎也并不怎么意外,只是说了句:“醒啦。”

  她表qíng淡淡的,也看不出气色是好是坏,秦放有些担心:“你身体……好些了吗?”

  司藤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把湿毛巾扔到一边:“谈不上好,如果找不到白英,估计还会更糟。”

  这句话提醒了秦放,他赶紧把带回来的那幅画拿给司藤看,果然,司藤很快就看出了个中关键:“周围没有山线,这幅画上塔的位置,不在夕照山?”

  秦放点头:“西湖边上,没有山线的位置集中在一片,如果再用我太爷的那张照片比对,范围可以再小些,但是最多只能确定区域,找不到具体的那个点。”

  语毕犹豫片刻,把自己在西湖边上做的那个梦简略说了说。

  司藤沉吟了一会,忽然笑起来:“没有具体的那个点,我想,哪怕是当年的秦来福,都不知道白英真正的埋骨地。”

  秦放下意识反驳:“但是当年,是我太爷料理她的后事啊,她连我太爷都不告诉,难不成我太爷埋了她之后,她的骨头还能爬出来给自己换个坟?”

  司藤看了一眼秦放:“不要张口闭口的她她她,那是你太奶奶。”

  秦放气结,司藤也不看他,慢慢将那幅画卷起来:“有的时候,要想知道白英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得从我这里推想,因为某种程度上说,白英就是我,我们的很多想法和做法,是一致的。”

  “如果是我,我不可能放心让秦来福知道自己的真正埋骨地,更何况秦来福不会水,要想埋骨水下,就得有船,还得另外招来水xing好的人,这不等同于昭告天下吗?万一有个泄露,或者引来怀着觊觎之心盗挖的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白英不是曹cao,做不到七十二疑冢,也不至于糙糙埋了这么简单。”

  “所以首先,她指示给秦来福的水面上的点,并不是真正的埋骨点,就好像她留下的这幅画,也只是标明了大致的范围。白英当时已经被丘山镇杀,她的尸骨起不了风làng,水下的异常是她事先安排。还有,水上的人可以活命,因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埋骨地,而下了水的人,一定会死。”

  秦放心里头好像堵了些什么,好久都没再说话。

  司藤说的没错,白英的安排环环相扣,不至于在最后的环节糙糙了事——梦里,那两个人一个拎了藤箱,一个拎了铁锨,自己居然那么天真的以为就是在水底挖个坑掩埋,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白英在水下,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呢?

  好多疑问,但司藤显然已经不准备深究:“明天晚上,我会在大致的位置入水,去探白英的埋骨地。你们想跟着就跟,不想跟的话,在客栈等着就好。”

  秦放的心里咯噔一声:“明……明天晚上?这么快?”

  司藤面无表qíng地回了句:“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果然,半妖之身和全妖妖力的长久厮磨,对司藤元气的损耗比想像的大,所以,司藤急于找到白英……合体吗?

  ***

  秦放借了条冲锋舟,组装充气式的,收起来能放后车厢,充完气大概能坐4个人,景区大抵是不允许这种私自下湖的行为的,秦放也懒得去了解了,反正夜半下湖,被发现了就跑呗,冲锋舟速度不慢,不信保安还能临时调个摩托艇来追。

  傍晚时分,秦放把车开到西湖边偏僻的一隅,这个位置的视线刚好是背倚雷峰塔,远处正对面的一大片湖岸区域虽然已经开发的相当热闹,但是若把这些新建的区域忽略不计,跟光秃秃的一径河岸还是颇为相似的。

  颜福瑞从车厢里搬下冲锋舟的帆布袋,比对着序号图一件件点算组装件,司藤拿着那张挂图,在河岸边时停时走,过了会招秦放过来,点圈了一片水域,秦放知道这大概就是晚上冲锋舟的停泊地点,他目测了一下河岸距离,又问司藤:“只需要把你送到那就行吗?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司藤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颜福瑞,说了句:“没什么了。”

  秦放又问:“那回来的,还是你吗?”

  “难说。”

  秦放心里陡地一沉,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听见颜福瑞在后头叫他:“秦放!秦放,是先组装舢板啊还是先充气啊?”

  司藤提醒他:“颜福瑞叫你呢。”

  秦放过去教颜福瑞组装,脑子里一团乱,说的话几次颠三倒四,颜福瑞渐渐就发觉不对劲了,拿手使劲在他面前摆划:“秦放,秦放!”

  秦放下意识说了句:“司藤小姐下去了,就会和白英合体了。”

  颜福瑞说:“我知道啊。”

  他对这件事没秦放的反应大:“合体是好事啊,司藤小姐现在不是不舒服吗,合体了之后就好了吧。而且她会更厉害啊,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她了。只是……”

  颜福瑞叹气:“只是她千万不要变的太凶才好,那个白英小姐,比司藤小姐凶那么多。”

  秦放沉默了一下:“你也觉得合体之后,司藤小姐会变的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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