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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往事_长宇宙【完结】(6)

  他着实消沉了一阵。

  那段日子他拒绝了很多家猎头公司的邀请,开始gān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玩儿股票。

  玩儿的大,玩儿的疯,颇有些倾家dàng产的意味,赔了赚了,他更渴望的是那种jīng神上的刺激。chūn风得意时,呼风唤雨,嚣张又狂妄。日夜不着家,窝在哪个销金窟,什么闹腾搞什么。

  小诚身边近的人都在私下里说,他要再这么下去,人迟早得废了。话没过两天,股市大跌,连着一个月,山河惨绿,景象萧条。

  宁小诚就像销声匿迹了似的没了音讯。

  最后还是沈斯亮把他挖出来的。

  他躲在当时风月无边的艳势里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两夜,混沌躺在沙发里,满身酒气。

  沈斯亮踢门进去,解开领口,低头忍了几秒,拎起镇着红酒的冰桶就往他头上浇,冰块顺着他脸往下淌,滑进衣衫半敞的胸口,惊了他怀里面色酡红的美人儿。

  铁皮小桶随手一扔,咣当当——

  宁小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谁他——”

  沈斯亮站在他面前,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小诚忽然就颓了。

  谁都知道,他这是在还何汴生的人qíng,这么折腾,是恨自己哪。

  但是人走都走了,也该明白事理。

  兄弟两个面对面坐着,一个在沙发一个在地上。宁小诚低着头,终于露出萎靡神qíng:“斯亮,赔了,全赔了。”

  “赔就赔了,再惨还能惨到哪去?”沈斯亮始终看着他,神色坦然:“大街上要饭?”

  沈斯亮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人活着,坦坦dàngdàng的活着,比什么都qiáng。

  沈斯亮骂他,你他妈这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病呻吟穷矫qíng。

  可能是这话终于骂醒了宁小诚。

  小诚终于成长了。

  他开始从一个胸怀抱负的得意青年,不知不觉间混成了现在这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这一觉,小诚睡得老长,脚搭在茶几上,抱着肩,日头从上午挪到中午,又从中午挪到了晚上。

  小诚迷迷糊糊梦见了自己小时候,小时候他们一起去滑冰,偷着用冰刀钻窟窿,手和脚都冻麻了,还在那儿钻,就为了让对面黑心老板的儿子马老三摔个大马趴,眼看着马老三离的越来越近,感觉在梦里都能乐出声来,然后小诚猛地醒了。

  屋里静悄悄,他始终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

  看了眼腕表,晚上五点。

  小诚打了个呵欠,疲惫坐起来,把脸埋在手里搓了搓。

  晚上五点半有个饭局,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牵线联系的,对方是家信托公司的高管,本来不想去,对方下午连着发了两个短信来跟他确认,朋友的面子不好拂,小诚在沙发上醒了醒觉,起来洗把脸,换了身衣裳。

  宁小诚朋友不多,与其说不多,倒不如说他挑,看上眼的少。不认识他的觉得他有架子,故事那样多,可你要真跟他接触上了,才发觉这人蛮好相处。

  他待朋友从来都是上心的。

  对方约了家不大但很出名的海鲜馆,小诚的车一倒进来,就有人在门口迎。熟人引荐,一握手,算是认识了。

  一起往定好的位置走。

  大厅里放着一整面墙的水族箱,饲养着各种珍奇的海洋生物供人观赏,有个小姑娘被妈妈抱在臂弯里,稚嫩软糯:“妈妈,你看美人鱼——”

  小诚挺喜欢孩子,无意往小姑娘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酒店博人眼球的招数。

  大厅中央的墙壁上嵌着个两三米长的全透明玻璃鱼缸,里面有身段曼妙的女郎穿着鱼尾比基尼,带着吸氧管在里面游泳,偶尔贴在玻璃上,扭动柔软腰肢,朝外面挥手。

  看热闹的除了孩子,全是男人。那些目光贪婪地望着,看着。

  多少年前玩儿剩的恶趣味,还真是又流行回来了。小诚讽刺扯了扯嘴角,刚要走,又停下了。

  那美人鱼——

  身后朋友疑惑催他:“小诚,走啊?”

  美人鱼嘴里塞着很长一段呼吸管,正在笑着和小朋友打招呼,不断呼出气泡。

  宁小诚目光犀利,毫不避讳地盯着鱼缸。

  显然里面那人鱼也注意到他了,原本开心的笑变成了惊慌失措,猛地朝身后游开了。

  小女孩还在不满嘟囔:“妈妈妈妈,走了——”

  大厅一侧站着酒店经理,宁小诚一招手:“你过来。”

  经理迎来送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宁小诚他是认得的,以为要安排菜品,便笑面快步走来:“有事儿您吩咐。”

  小诚指着鱼缸,简明扼要:“把那鱼给我捞出来。”

  话一出口,全傻了。

  刚跟他认识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jiāo流,谁也没敢说话。

  经理一头雾水,只能cha科打诨,试图圆过去:“您可别开玩笑了。”

  “要是不爱看,回头我就把她辞了,现在正是客人上座的时候,没有捞出来的道理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宁小诚笑的人畜无害,像跟熟人聊天似的:“你捞不捞?”

  “这——”经理看他不像看玩笑,也犯了难。

  宁小诚抿着唇,环顾大堂一圈,忽然抄起把椅子就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原本要进来的人尖叫着作鸟shòu散,离的老远。

  “小诚!!!”这是身后朋友的关心怒喝。

  “哎!!!!”这是酒店经理的揪心痛呼。

  一帮人呼啦啦上去扯他。

  四五个大男人,硬是拽不住个一米八几的神经病!

  宁小诚像是那鱼缸和他有仇似的,不砸坏它他不罢休。那一下一下,看得人触目惊心哪。

  远远地,常佳用手虚拢着蒋晓鲁,嘴里低低咒骂:“真他妈疯了。”

  “吃个饭也能碰这倒霉事,走走走,换一家。”

  常佳从国外刚集训回来,说好请蒋晓鲁一起吃饭,谁知道刚进来就赶上这。

  她们这等怂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啊,这年头,就怕喝多了酒不要命的。

  常佳拖着晓鲁的手,拽着她往外走。

  蒋晓鲁还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看傻了,看呆了,看痴了。

  她被常佳拖着,看的热血澎湃心cháo汹涌。

  场面壮烈的让蒋晓鲁忽然想哭。

  第五章

  晚风骤凉。

  桥馨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身上裹着一件与自己身量毫不相符的外套,低着头,显然有点瑟瑟发抖。

  宁小诚在她对面,倚着身后半人高的花坛,半晌,才低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桥馨咬唇:“去年。”

  小诚点了点头,平常问道:“怎么想起gān这个呢。”

  怎么想起gān这个呢。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那年桥馨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学生,窘迫,不自信,低着头。和现在一模一样。

  或者说,就看他的时候低着头。

  “我丈夫调到北京来工作了,分了福利房,月供太多,我晚上下班过来打工,能帮着还一还。”

  “现在gān什么呢?”

  “一家私立小学当美术老师。”

  小诚问:“怎么算?”

  桥馨说顿了顿,窘迫:“一个月……”

  “我说这儿。”小诚打断她:“在这儿表演,怎么算。”

  “一个小时八百,短工,二十天。”

  “你来多长时间了。”

  桥馨顿了顿:“今天是最后一天。”

  小诚冷笑一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是缘分,她走了这么多年,早该忘了。说没缘,该着他今天碰见她。

  “当年……怎么就走了呢。”

  问完这句话,宁小诚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显得跌份儿。哪怕他把这句话问的尽量漫不经心,平淡无奇。

  沉默许久。

  桥馨终于抬起头来看他:“那是两码事。”

  “咱俩不合适。”

  桥馨鼓起勇气说:“就像今天,你和朋友一起来吃饭,我在里面表演,那只是我和你不同的生活方式和谋生手段,就算我和你们能坐到一起,但是我会觉得不自在,不踏实。”

  宁小诚深吸一口气,站直了,从兜里摸出根儿烟衔在唇间,用手拢着火:“知道了。”

  “走吧。”

  桥馨一时怔愣,没听清楚:“什么?”

  小诚狠抽了一口烟,别开眼望着别处:“走吧。”

  “该gān什么gān什么,只当咱俩今天没见过。”

  桥馨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惊愕,感激,随即释然。

  “那我先走了。”

  小诚点头。

  桥馨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十分真挚:“小诚哥。”

  “当年我是感激你的。真的,一辈子感激。”

  小诚垂眼看着地,牵qiáng扯了扯嘴角:“别恨我就成。”

  似是提起了两个人谁也不愿意提起来的故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沉默,无声离开了。

  原本以为被宁小诚这么一闹,工资是结不了了,桥馨离开派出所时,门口跟着宁小诚一起来的的三个男人在跟酒店老板聊天,彼此抽着烟,jiāo谈声断续入耳。

  “我知道……他今天肯定……”

  “该怎么赔怎么赔,你说个数。”

  “嗯……没伤着人的确是万幸。”

  她走出大门,正在jiāo谈的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桥馨身上。桥馨步履匆匆,只想快点离开。

  吴井递给经理一个眼神,经理示意明白,快步拦住桥馨。

  “小宋。”

  桥馨默了默:“经理,我姓桥。”

  经理一愣,尴尬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接着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信封:“我批了财务给你结工资,你拿这个直接酒店结算就行。”

  桥馨推辞,挺愧疚:“经理,今天要没我,也不……”

  经理摆了摆手:“谁也没想到能出这样的事儿,跟你没关系,赶紧去财务领了钱回家吧。”

  桥馨接过信封,跟经理深深鞠了一躬。

  这通砸,砸坏了几把椅子一只鱼缸玻璃,中间耽搁了几桌吃饭,宁小诚发这顿莫名邪火,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当即表示全都依照酒店的意思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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