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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往事_长宇宙【完结】(60)

  “这厮gānjiāo管都可惜了,当年他怎么没进弄宣传队当个gān事。”有人被陈泓逗笑了,站起来朝他奋力挥手:“哎,陈泓!别煽qíng了,我们身体好着呢,赶紧的,有那时间你先把西直门天天堵车那事儿弄弄。”

  “那事儿我管不了,你们我都管不了我能管人家吗?”陈泓不耐烦压了压手:“词儿还没说完呢,别打岔。”

  深呼吸酝酿了一下qíng绪。

  “我的姐妹们,你们是否天天忙于苦寻另一半失去了自我,是否为了脸上的褶子腰上的赘ròu增添了烦恼,你们是否为了哪件衣裳而苦于囊中羞涩,你们是否为了工作与领导赔笑和同事勾心斗角——”

  一片嬉笑声。

  “他应该去电视购物台,肯定火。”

  “你别打断,看他怎么疯。”

  “我发现这陈泓还真有当妇女之友的潜质。”

  “妇女之友谁敢跟小诚抢啊。”

  “哎,说他别带我下水啊。”

  远处小土坡上的大男人自我陶醉,一跺脚:“同志们,醒醒吧!看看多么蓝的天,多么绿的水,多么温暖的太阳啊——”

  “看看我们身边的人,我们至亲至爱的伙伴们。”

  大家嬉笑声渐渐停了。

  “谁在危难时刻伸出拉你一把的手,谁在你喝多的时候给你系上裤腰带,谁当初借了你五毛钱买小人书还没还。”

  “我们虽然要甘于平凡生活,对cao蛋的日子低头,但是——”他加重语气,像个苦口婆心的教导主任:“我们也要满怀激qíng,不要天天愁眉苦脸好像一眼能活到头儿似的,你看看你们自己,有多少来踏青心里还想着别的事儿的?明天上班的文件做没做,水电费jiāo没jiāo,孩子奶瓶烫了几遍,公积金这个月又扣了多少。活的还有自我吗?”

  “你们要记得,那书里不是说了:我们永远年轻,也永远热泪盈眶。”

  陈泓慷慨激昂地拿着喇叭,忽然唱了首大家小时候熟悉的歌儿。

  “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

  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滴滴答滴答。

  小兄弟们呀,小姐妹们呀,我们的将来是无穷的呀……”

  触动了大家关于童年某段记忆,亦或是陈泓的话引起了在场人心中的某种共鸣。

  有人微笑着高声应和。

  “牵着手前进,时刻准备着,滴滴答滴答

  帝国主义者,地主和军阀,我们的jīng神使他们害怕。

  快团结起来,时刻准备着……”

  是啊。

  天还蓝,水还清,糙还绿。

  我们年轻,且永远热泪盈眶。

  不要被点滴繁琐折磨的没jīng打采,这只是一小部分。

  我们甘于日子的平凡,但绝不甘于心qíng的平淡。

  我们的激qíng照四方,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该放弃的东西要放弃,该追求的一样也不能少。

  ……

  “麻姐,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一家广州酒店的套房里,身穿旗袍的妇人慈祥微笑,做了请的手势:“你稍等。”

  宁小诚颔首:“您别客气。”

  这是他第二次与何汴生的妻子见面,第一次,是在他过世后受他委托,转送股份。

  “我托人到处找你,但是当初的号码联系不上了,我没办法,只能联系了赵先生让他帮忙。”妇人的很有礼貌,双手jiāo叠在膝上:“知道你来,我很高兴。”

  “我也是听老赵说起这事儿,想过来看看您,不管怎么做,您来找我,是对我的信任。”

  提起过世的丈夫,妇人眼中伤感:“如果何生在,他们一定不敢这么做……”

  她这趟来广州,说成逃难也不为过,匆忙到只来得及收拾一些重要的细软,身边没有子女,只带了忠心侍候的家仆。

  家仆叫麻姐,话很少,逢人便笑。

  取来了何夫人的电脑,对宁小诚微鞠一躬,就躲开了。

  何夫人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并没有动的意思,只说:“我听赵先生说,您不打算帮我这个忙?”

  “元升号有今天我很遗憾,何夫人,在商言商,我个人的能量不足以和美荣集团来谈反收购,何况注资以后元升号也是很难起死回生的,这对我来说不划算。”宁小诚坦然相告:“我可以以我个人名义代替老何给您补偿。”

  “不,不。”妇人摆手,“我不要补偿,也只想保留何生的心血。”

  “我知道你已经和赵先生做了一些方案,开始是打算帮我这个忙的,为什么要放弃呢。”

  宁小诚摸了摸鼻子:“因为我私人原因,确实不想做大风险的股权……”

  “因为你妻子?”妇人微微一笑,目光犀利。

  宁小诚眉心微蹙,对何夫人的消息来源很意外。

  “原谅我这么冒昧,但是你知道,何家藏龙卧虎,我没有子女,能在那个环境下生存必然有我自己的手段,您妻子的事qíng我不清楚,但是我对华康很了解。宁先生,如果你感兴趣,不妨听听。”

  宁小诚表示何夫人但说无妨。

  何夫人把笔记本电脑屏幕一转,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很老,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分辨人脸还是很容易的。

  应该是在某个大学的礼堂,类似毕业典礼,台下人很多,粤语嘈杂。

  “这是当年大陆学生来香港科技大学做jiāo换的临别典礼在现场录下来的一段视频,华康时任特聘教师,那时候他才从英国回来,台上的女孩您应该知道是谁。”

  宁小诚当然知道。

  学生时期的蒋晓鲁还梳着马尾,有刘海,笑容羞涩。

  她在唱歌,唱一首粤语歌。

  那是一个很专心,想努力唱好的神qíng。

  “华康当时是她环球金融课的老师,两人jiāo往了三个月,华康对她提出了帮她留在香港继续深造,并让她做自己qíng人的条件。”

  视频里一首歌毕,台下欢呼,镜头又转到台下。

  宁小诚这才看清楚,她在台上一直注视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华康微笑着和众人一起鼓掌,眼中深qíng难掩。

  “这能说明什么。”宁小诚不动声色,靠在沙发里,与何夫人对视:“我知道华康曾经是她的老师。临别前用一首歌做谢师礼并不过分。”

  何夫人jīng明微笑:“不能说明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让步似乎并不被人理解,且他们站在你的对立面乐在其中。”何夫人不了解宁小诚,只能试着从女人的角度抓他要害:“不管怎么说,当初代替汴生拒绝华康的人是你,那现在理应由你来摆脱现在的局面。”

  宁小诚很讨厌被人威胁。

  尤其是以别人来威胁他。

  他冷下心肠:“何夫人,当初我并不欠老何什么——”

  “我知道。”六十岁近乎和自己母亲一样年龄的女人终于红了眼睛,苦苦哀求:“我没办法了,真的。”

  “宁先生……”

  “我什么都不要,元升号可以卖,但是老何的股份一分我都不会让,这是我的,是你当初连着他骨灰一起给我的!”

  夫妻那么多年的感qíng,人去了,没依靠,作为女人她所有的寄托除了钱,除了这些实实在在摸的着的东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宁小诚想起屏幕上蒋晓鲁唱歌那一幕,忽然心乱如麻。

  ……

  而远在北京的蒋晓鲁还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这是宁小诚走的第一个上午,她想抓住这次机会。

  中午她去戴安的办公室请假,华康也在:“为什么要突然请假。”

  蒋晓鲁随口掰了一个理由:“家事,就一天,周一回来正常上班。”

  “哦,需要帮忙吗?”华康推了下眼镜,很关心。

  蒋晓鲁微微一笑:“谢谢,不用。”

  “那就走吧。”华康大方准假:“周一我们要进行系统会议进行最后表决,不要缺席。”

  下午蒋晓鲁如约到了之前和大夫约好的诊室,下车,戴好墨镜,一路低头快步走进门诊大厅。

  敲敲门,正在看排号的女医生闻声抬头:“你来了?”

  蒋晓鲁关好门,点头:“我想好了。”

  “要是不要?”

  她攥紧了手中的拎包,心里打鼓:“不要。”

  大夫习以为常:“那我给你开单子,你去缴费,缴费之后去三楼,半个小时以后应该就可以了。”

  “大夫,我以后还能——”

  “没问题的,你身体qíng况很好,手术以后多注意卫生和休息。按期检查。”女医生点了几下鼠标:“去吧,其实这次很可惜。但是像你之前和我说的,如果真的因为工作原因没法安心休养,之前还有过同房,对孩子一定要负责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蒋晓鲁面无表qíng坐在三楼的妊娠终止室,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周遭都是相同等待手术的女人。

  “姐,你为什么啊?”

  “二胎,老大上学我都照顾不过来。你呢?”

  “我huáng体不足,检查好几次了。”

  蒋晓鲁闭上眼。

  手机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几十次,双手因为恐惧冰凉。

  她是健康的,没有任何理由不要这个孩子。

  护士推门出来,拿着记录本:“蒋晓鲁!”

  蒋晓鲁一个激灵,讷讷站起来。

  墙上挂着流产的危害和女xing自我保护的宣传画,像是讽刺她。

  她深呼吸。

  脑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宝宝看着她的画面。

  它有着黑漆漆的眼珠,软软的手指。

  它叫自己妈妈,叫他爸爸。

  蒋晓鲁在剧烈挣扎,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

  小诚哥,求求你,别恨我。

  别恨我。

  她以为,她和他的未来是无穷的。

  第48章

  蒋晓鲁在梦里梦见自己抱着一只大白鹅, 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穿黑色衣服的人包围着她,拉扯着她。

  他们身后是菜板和屠宰的刀,纷纷对她露出獠牙。

  “来吧, 来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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