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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_风凝雪舞【完结】(114)

  用血ròu之躯来拼pào弹,谁都知道这是多么得不偿失的事qíng,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顶下去。

  死守,死守,除了死守还是死守,一旦天马山失,就也没有什么有利地势可资与敌抗衡了,而此刻巷战的部署,还远未完成!

  “钧座,”他咬了咬牙,”这里,第十军就都jiāo给你了,我上去!”

  他说这便大步往外走去,却被薄聿铮一把拉住,他的神色严峻,语气亦是不容转圜,“天马山上大多是我的随行警卫,他们的qíng况我比你了解,而对第十军官兵的把握、对衡阳城的熟悉程度我都不如你,这两点又是巷战布防的关键,没什么好争的!”

  “可是钧座——”

  方军长还yù再说,薄聿铮却已断然打断了他——

  “不必再说,这是军令,你尽快安排,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

  一路疾行,火光与浓烟便是入目之所有,硫huáng与血腥混杂的味道遍布空气,那爆炸的声làng,伴随着怒吼声、惨叫声和冲锋号chuī响的声音越来越近,阵地上的官兵们见到他,皆是惊急到无以复加——

  “少帅?!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下去!”

  “下面有方军长,我的阵地现在在这里,跟你们在一起。”

  他的语意当中,并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也不再废话,径直拿起望远镜察看敌qíng。

  “现在什么qíng况?”

  他的部下皆是深知他的脾气,不敢再劝,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开口回报道:“我们的人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鬼子的攻势还是一波接一波,少帅,天马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话间,日军的又一波攻势被拼死拦了下来,后撤了几里,正重新整顿以备片刻之后的再次冲锋。

  阵地上的官兵们筋疲力尽的稍喘了口气,却仍不敢放松,仍然牢牢握着手中的机枪和手榴弹。

  薄聿铮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写满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个个手握武器警戒着的背影,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他的贴身警卫,那么长时间以来,披肝沥胆,一路追随。

  他看着他们,缓缓的开了口:“现在市区的布防还没有完成,所以,希望诸位务必死守天马山,为最后的巷战争取时间和机会,能多守一刻算一刻。”

  官兵们都没有说话,眼底皆是沉默的服从,无声的甘愿。

  “你们当中,有很多都是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过去,你们的血洒在内战的战场上面,那个时候,你们不怕死。现在,你们的血,即将洒在捍卫家国的战场之上,我相信你们更不会怕。”

  依然没有人说话,阵地下面,却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冲锋号声。

  他的视线,带着坚毅与期许,巡过面前每一个人的眼睛,“没时间了,我就再说最后一句,希望诸位都谨记,为国效命,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开始战斗吧!”

  喊杀声、号角声又起,与轰隆隆的枪pào声共鸣,激战天地,山摇地动。

  他的每一个手势仍旧冷静从容,每一句指令仍旧清晰有力,挥戈一指,弹如雨下。

  战士们的眼中都含着热泪,高声喊杀,满腔悲壮,看着那一批又一扑蜂拥而上的敌人,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弹药,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身后仍然坚持指挥沉毅如山的将军。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心底的血,就这样,和着伤处的血液一道,汩汩而流。

  “没有子弹了!”

  “手榴弹也只剩2个了!”

  薄聿铮看着那已经bī近阵地前沿的敌兵,明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是时候了,”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你马上跑步下去告诉方军长,抵抗力消失,阵地随时都有可能失陷,请他立刻做好应对准备。”

  “是!”那传令兵眼眶通红,大声应道。

  他笑了一笑,“去吧,祝他成功,祝祖国胜利。”

  那传令兵含着热泪拔腿狂奔而去,他转身,看着所剩无几的部下,开口,“上刺刀吧。”

  握紧刺刀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天边,那天幕被血与火的红和浓烟的黑层层遮蔽,寻不到板分蓝意。

  不期然的又想到了那一幅画,蔚蓝的天空下,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儿,而她,微笑着挽着他的手。

  原谅我,亦笙,我错过了靖靖的出生,大概,又要再错过她的成长了。

  原谅我,亦笙,这一世,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原谅我,亦笙,明知这乱世维艰,却还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代替我的眼睛,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看我泱泱中华,终有一日,扬威国际。

  原谅我,亦笙,有一句话,我一直知道它的意思,却从没有对你说过。

  Jetaime,亦笙,我爱你。

  尾声

  窗外,伫立着一棵枝叶繁密的榕树,绿意深静。

  有微风轻轻的chuī过,带来阵阵鸟鸣和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与明亮洁净的阳光一道,点缀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宁谧午后。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的眼中,不知何时已藏满泪水,看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却依旧优雅美丽的女士急声追问。

  老人的眉目之间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宽容平和与皎然气度,眼中仍带着些许追忆的微光,似是还没有从方才那一段尘封的往事中走出来一样。

  “后来啊,她轻轻的开口,眼角似是有些湿润,“后来,方军长明白抢回父亲的遗体无望,就命令pào兵营,用所剩无几的pào弹猛轰天马山据点,将那地皮都炸翻了几翻,为父亲和所有留守官兵进行“铁葬”,也让攻上据点的敌人悉数陪葬——所以,我母亲后来不肯随叔叔和祖母一道去台湾,也不愿意与陆叔叔去香港,后来舅舅也写信来想要接我们过去,她还是不肯,就这样一直守在衡阳,守着父亲,守了一辈子。”

  我心底难受,说不出话来。

  而老人看着窗外,语气当中带着叹息与恍惚,“其实那个时候,若不是他们把我接回来,若不是见到我,我母亲大概早就随着父亲一块去了。”

  她略顿了顿,一面回忆,一面开口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qíng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祖母不停的说,“小笙,你看看孩子,靖靖还那么小,”我记得妈妈后来终于抱着我哭了出来,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怎么能有这么多,又怎么能哭得让人的心都跟着揪着,她并不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从我醒着,到睡着,再醒来——虽然那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那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见她,可是她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忍不住会跟着哭。”

  “我那时心想,我妈妈一定是个很爱哭的人,”她慢慢说着,“可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哭泣,在这之后,不管境遇怎么艰难,她都再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甚至后来,在家里的东西都被抄走,所有的照片信件全部被烧毁,在她被人批斗,被送去改造的时候,她也没有掉眼泪,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伤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句抱怨的话。”

  我越发的难过起来,忍不住问:“那幅画呢,那幅画也没能留下来吗?”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眼中又再带上了些许追忆的痕迹,“我那个时候忍不住哭了,可是我母亲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说,除了我,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承载她对父亲的思念,她不需要留下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里,永远都在。”

  我将脸别过去,纵然这只是过去了的,纵然这只是旁人的事qíng,可我的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为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为了她这样的际遇。

  老人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平和的又微笑了下,“还好,我母亲并没有受太多的苦,没过多久,牟叔叔就听说了妈妈的事,他大为震动,亲自来看妈妈,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去上学的时候,同学也不再骂我是小资本家了,老师告诉他们,我是烈士的遗孤。”

  同老人告别的时候,我跟上她喜欢的巧克力,她向我道谢,然后起身将那两盒巧克力一道放进了一个玻璃橱柜里,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巧克力。

  她看见我的眼光,笑了笑,“后来陆续领回了家里原先的东西,妈妈也只是留下了我们生活必须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捐给了孤儿院,留下的,这个便是其一了。”

  “巧克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每到节日或者她的生日,又或者什么日子也不是,只是她想念父亲的时候,她就会用他留下的钱买来巧克力,就像是,父亲送给她的一样。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她离开,现在又被我继承下来了——我总是喜欢巧克力的,像我妈妈一样。”

  “等文章刊登出来,我给您送过来。”我最后说。

  “不了,我之所以愿意对你讲这个故事,一来是谢谢你把这个带给了我。”老人慢慢摇了摇头,轻轻扬了扬手中泛huáng并且有些残破的杂志,那上面刊登着一幅照片,一个旗袍女子,挽着戎装的将军,美人名将,羡煞旁人。

  她轻轻的感叹,“你总说我是大家闺秀,可是你看,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妈妈,多美啊——一直到她老了,我和我女儿陪她上街,那么多的目光却都还是落在她身上,大家惊叹赞慕的,全都是她,我小女儿的美国男朋友曾经在我母亲面前目瞪口呆,后来对我小女儿说,你外婆连骨头里都透着美丽和优雅。”

  我的视线,与她一道落在了那微笑着的旗袍女子身上,一点儿也不惊疑她方才所说的,便只是照片,已足以窥见,那样令人心折的风华与气韵。

  “还有,也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qíng不应该被忘记,”她抬起眼睛来看我,重又缓缓的开了口,笑了一笑,又道:“可是我啊,并不需要什么来刻意记着,永远也不会忘记。”

  ———全文完。

  风凝雪舞后记:

  亦筝笙完结,风凝先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让我能够写完这个一直都很想写的故事,谢谢你们!

  写着的时候就有亲不断在问一些相关的资料,在这里我就简单的统一答复做个说明吧,如果不感兴趣的亲忽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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