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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_风凝雪舞【完结】(80)

  刘占骁是带惯了兵的直xing子,跟薄聿铮也跟得久了没那么多讲究拘束,此刻又恰碰到上海战事爆发,一时没忍住,便把心底憋着的闷气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占骁,你不要冲动,听少帅安排。”齐剑钊虽是这样说着,看向薄聿铮的眼中却也隐含期待。

  而此时此刻,满屋子的人,虽然都静默着等待薄聿铮的决定,然而心内想法面上神qíng却是与刘、齐二人并无二致。

  其实,在薄聿铮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存御敌雪耻的渴望,又如何不懂弱国无外jiāo的道理,否则方才他也不会那样的失了自制。

  然而他却毕竟过了年少轻枉的岁月,又处在这样一个高位,所要考虑得太多,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念之差,便有可能招致家国动dàng,百姓流离,

  他并没有冲动和率xing而为的权利。

  过了良久,他缓缓开口,“调军,那就是公然与中央抗衡,南京那边本就对我们这些非嫡系部队放心不下,如果贸然行事,很有可能抗日不成反起内战,这个国家再承受不起这样的耗损。退一步说,即便是中央不发岳为难我华中军,却也断然不会派军队前来换防,若是华中军擅离防区,受处分事小,我最担心的,是让敌寇有机可乘。”

  他的话音落,书房内一片死寂,在座的,都是在军政界里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物了,如何听不明白藩聿铮话中的厉害。

  戴司令没能忍住,惨然问道:“钧座,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上海成为第二个东北?”

  戴司令看着薄聿铮,一屋子的人都在看他,一双双眼睛里有沉痛,有不甘,还有深深的无可奈何。

  而薄聿铮终是慢慢站了起来,目光当中带着决心己定的沉敛坚毅,他一字一句开口,“军人守土有责。”

  在座各人,皆是先喜后忧,那戴司令眼中既是激动又是担忧,“钧座的意思是要守住上海?”

  而齐剑钊面色凝重,带了些犹豫的问道:“少帅,那南京方面……”

  “如今战端己开,他们只是不愿意战事扩大所以拒绝增派援军,却并没有再坚持不抵抗,”薄聿铮说着,又把目光转向戴司令,缓缓开口,“戴司令,我不能擅调华中军到上海参战,但我如今既然人在上海,就会坐视不理。”

  “钧座!”那戴司令激动得嗓音都变了。

  薄聿铮微微颔首,眼神清冷锐利,亦不废静,条理菏楚又直截了当的开口发今,“让刘副官先带我的随行警卫与你同去前线,我随后就到。你转告蒋、蔡两位将军,迅速起糙通电表明扰日守土之实,一小时后在指挥部召开作战会议。”

  “是!”戴司令脚跟相扣正色应道,又再问:“战事未起之时我们就已经向全体官兵做过抗日守土的动员,卑职请示钧座是否还要再发通电?”

  薄聿铮略点了下头,“要发,但不是在十九路军内部来发,而是面向全国,陈述日军bào行和我军誓死抵抗之决心,制造舆论压力,bī中央增兵抗战。”

  “是!”那戴司令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后便是心恍臣服,又道:“卑职这就赶回司令部,向蒋、蔡两位将军传这钧座的意思,只是钧座的随行卫队是保证钧座人身安全的,尤其在现在这局势下更是少不得,在这一点上,请钧座收回成命。”

  薄聿铮语气清淡却不容转圈的开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无需多说。战骁,你带人即刻随戴司令走,听蒋总指挥和蔡军长调派。”

  “是!”刘占骁肃色应道,那戴司令见状也不仅再多说,况薄聿铮说的也是事实,现在的确是用人之际。

  待他们走了,薄聿铮又对齐剑钊开口道:“剑钊,你立刻去一个电话给韩渠民,让他才由调军校一、二期学员当中的成绩突出者即刻以实战演习的名义赶赴上海。”

  齐剑刽眼睛一亮,“对呀,华中军动不了,我们还有这些学员当生力军,以实战演习的名义,就连南京方面也是无话可说。”

  薄聿铮点了下头,“他们还没学成,不到万不得己不能上前线,就让他们先在第二线参加防御工事和守备工作。”

  齐刽钊应了一声,便去打电话。

  此刻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薄聿铮推开书房门,略顿了一顿,便下楼向着客厅当中的妻子走去。

  第三十八回

  亦笙的手里,拿着今晨的报纸,关色的大字如此触目惊心——

  “昨晚日军向华界进攻,我军正当防卫,双方发生冲突。审府通告各领,并向日领抗议。华租两界当局,昨均宣告戒严。”

  她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抬起头来,看见自已的丈夫正下楼向她走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底已经明了,放下报纸,站了起身,对他轻道:“开战了。”

  他点头。

  她又再轻声问道:“你要去鸣?”

  他还是点头,停了片刻,开口,“亦笙,捍患守土,是军人本分。”

  她轻轻点了下头,又再点了下,视线微微救的垂下,思绪纷乱。

  他不忍,正yù说些什么,她却已经抬起脸来,一双眼中蕴着坚qiáng和了然,努力的对他微笑,“我明白,你安心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不是不担心,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想挽留,而是因为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懂得,所以成全。

  薄聿铮的眼中,现出些许悯柔愧疚的神色,又有重重光影反复挣扎,她看着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那样的人如此的矛盾为难。

  他终是缓缓的开口,“亦笙,上海一役,形势并不容乐观,我己经让人安排百姓和民族资本分批转移。”

  她的心慢慢提起,面他定定看着她,眸光中的复杂愧疚和深沉qíng意,终是化为那样为难却又决然的一句,“对不起亦笙,我却不能安排你离开。你是我的妻子,如果在这个时候你撤离上海,gān百将士就会对这场战事失去信心,军心就会散了,到那时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上海必失。”

  她听完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便对他微笑了下,然后开口:“绍之,我小时侯,爸爸送我去墨梯念书,他告诉我,家庭教育再好,也不恩能取代集体生话,我在墨梯学到了团结、互助和友爱。后来大一点,爸爸又带我去参观工厂和报社,送我去法国。他总是说,他的女儿,不应当是象牙搭里的公主,也不应当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他希望我能够坚qiáng,勇敢,能够独自应对未来的风风雨雨,能够对国家做出贡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按着爸爸的期望去做,却是到了今天,才真正有机会来印证。绍之,你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的。

  “你知道吗,刚才,我有多怕你要把我送走,我都想好了,你要是bī我,我就这个样子来bī你就范。”她笑了起来,忽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勃朗守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那是离开平阳到上海的时候他jiāo到她手上让她防身用的。

  薄聿铮条件反she般劈手就把那手枪夺了下来,面色微微发青,纵然知道这是玩笑,心底却还是猛跳了几下,“别胡闹。”

  亦笙慢慢的敛了笑,抬起眼睛看着他,肄光柔然而坚定,声音亦是轻轻柔票,然而,在那宁和平稳的语音下面却又自有刚毅和坚持蕴在其间——

  “绍之,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包袱。我不是那种只会躲在你身后什么也做不了的女人。我想要做的,是站在你身边,为你分忧解难的伴侣。不管前面风雨坎坷,生死契阔,不离不弃。”

  他的眸光里是深深的震动,身体当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qíng感,又仿佛有一股温润和暖的涓涓细流流慢慢让入心田,一占一占的填满,一点一点的潞热。

  从他记事开始,便一直背负着旁人的信赖依靠在成长,从当年手刃仇敌完成了对母亲的允诺,到带着父帅和一众军中子弟的期望喋血封疆……他已经习惯站在前方高位,独自一人承受所 有压力和风险,再累再倦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在众人眼中,他qiáng大到连疲累都不会。

  忽然此刻,那个女子,他所爱的,娇娇柔柔如花朵一样,却对他说,她要站在他身边,她要为他分忧解难。

  他曾以为这么些年来,是他在护着她,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郝是她在护着他,用她的柔熙温暖,密密的护着他的心绪与qíng感,让他的世界不再孤冷,让他能够彻底放松休憩,让位一次次的汲取暖意和力量。

  “少帅,一切都安排好了,车子也在门外等着,随时可以出发。”

  齐剑钊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薄聿铮点点头,慢慢转眼去看亦笙, “我得走了,剑钊会留在这里。亦笙,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事,你都要听他的安排。”

  她点头,想让他安心的,可是看着他渐渐走远的前影,却还是没椎忍住,小跑了几步追上前去,那样的不合和依恋,“我送你过去,绍之,你让我送你过去好不好?

  到了那儿我马上就回来,连车子都不下,绝对不给你添麻烦的。”

  他本是要拒绝的,却错在转过了身,看着她,他只觉得喉头微涩,今日分开,或暂离,或永别,不得而知。

  齐剑钊在一旁看着,也是心底难受,忍不住开口道:“少帅,就,让剑钊陪同少夫人一道送您过去吧,指挥部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剑钊誓死保证将少夫人平安送回。”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是心一软,点头让她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她却一直握着他的手,掘得那样紧。

  车子路过huáng浦江边一个码头的时候,他开口吩咐停车,然后牵着她的手下了车。

  她心底虽然有些疑惑,却并不去问,他带着她怎样走,她便跟着他怎样走。

  “我遇到父帅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流落上海,就在这码头上当苦力,甚至要靠打架来抢吃的。”

  他的声音随着风声一道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某种遥远的追思。

  她随着他,一同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有一次,就为了一个馒头,对方的人太多,可是却有一个小女孩带了巡捕来帮我。我们翻墙躲过那帮混混们的报复,她给我了一块巧克力,还用手帕替我包扎伤口,那条手帕,我一直留到今天。”

  在这个冬日的清晨,空气当中弥散着cháo湿的冷意,记忆的碎片如流星一般飞速掠过,硝烟的味道也掩盖不了它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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