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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_风凝雪舞【完结】(99)

  纪桓似是自嘲的轻轻嗤笑了下,而中村次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留意到,他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薄聿铮这个人,是个难得的人才,帝国从第一次上海战争时起,就一直想说动他为我所用——特别是现在,冈村将军又有意策反支那的杂牌军,孤立以huáng埔军校少壮系为主的中央军,然后以华制华,逐个歼灭——如果能说服薄聿铮……”

  “这不可能,他会回国,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纪桓没等他说完,直截了当的开口打断。

  中村次郎有些不悦,但仍是按捺着火气,又带了丝不屑的开口道:“怎么不可能?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我帝国军队气势如虹,太阳旗正在支那的国都南京上空高高飘扬,他如果继续顽固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一帮乌合之众怎么抵挡得了我大日本帝国征服世界的脚步?”

  纪桓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声音听来却很淡,“是吗?仅仅一个淞沪会战,就耗时三个月,正是你口中的这棒乌合之众,让战前不可一世的“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计划成了泡影。”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我们最终还是赢了!”中村次郎的语气当中融合了怒意与轻蔑,“我在中国这么多年了,对支那人的劣根xing知道得一清二楚——只会窝里斗,窝囊透顶!就凭他们,也想与我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抗衡?”

  纪桓冷淡一笑,“你自诩“中国通”,应当不会没有听过这一句话吧——“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还看不到么?你说所不屑一顾的中国人,现在是什么样一种qíng形——那些只会窝里斗的军阀,全都抛却政见一致对外,再窝囊的人宁愿一死也不肯说出伤兵藏身的位置,就是那些昔日与你多有利益往来的江湖帮派,也全都本着良心不去理会你的威胁利诱,捐资,甚至是组成武装游击参与抗战……最终赢了?言之过早了吧。”

  “够了!”中村次郎一张脸庞因着愤怒而扭曲,就连额上的青筋亦是突突跳动,“你现在的身份不再是纪家少爷,而是我大日本帝国参谋本部次长,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

  纪桓毫无所谓的起身,冷淡的笑了一笑,语气漠然,“谢谢,不用。”

  推门而出,楼下金碧辉煌的客厅里,一袭紫棠色旗袍的绝色女子,一手擒了杯洋酒,慵懒的的依靠在沙发上,冷冷看他。

  她眼底的厌恶隐藏得太好,或许还有那些深埋着的自厌,可他自小学的最多的便是识破人心,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他笑笑,“黛西小姐,再会。”

  她的唇边带出一个艳丽的弧度,向他的方向,略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笑容里藏着妩媚的毒,“再会。”

  她看着他走出大门地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真的要回来了吗?

  而同一时间,重庆,冯公馆。

  冯夫人眉心微蹙,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电文——

  “日寇进犯,国脉垂危,聿铮身为军人,何忍此时抽身海外,即拟兼程返国抗敌,折转委座知悉,并请求任务。”

  过了好一会儿,冯夫人才抬起视线,努力将蹙起的眉心抹平,眼中却隐约带泪,于是略偏开眼,笑了笑,对冯维鳞开口道:“你爸爸一把年纪了,又是那么多年不理政事,却也不肯去香港,硬是要重新披挂上阵,你大哥和小笙在法国待得好好的,现在也打算回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冯维鳞笑道:“妈,有这样的丈夫和儿子,您难道不感到骄傲?”

  “你们一直都是我的骄傲,”冯夫人笑了笑,却到底心头涩意犹存,又忽而想到一事,于是急急的开口道,“聿铮什么时候到?小笙总不会也跟着一起回来吧,她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

  “大哥发这封电文的时候应该就出发了,大概今天就能到重庆,大嫂还留在法国。”冯维鳞道。

  冯夫人松下一口气,又听儿子开口道,“妈,我安排人送您到法国去,和大嫂在一起,好不好?”

  冯夫人看着儿子,平静开口,“不好,这里是我的家,现在qiáng盗进来了,没有我走开把房子让给他们的道理。”

  冯维鳞急道:“妈,捍者守土是军人本分,所以我们会留在这里,直到把日本人赶出国门,但是您不必继续在这儿担惊受怕,和大嫂在一起,也可以顺道照应她,等你的第一个孙子初试,好不好?”

  冯夫人不再年轻的眉目之间,却依然气度皎然,又带了许多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深瀚与宽容平和,笑了一笑,对着儿子开口道:“维鳞,我和你爸爸做了一辈子的伴了,也吵过,也闹过,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至于小笙,你大哥既然放心留她在法国,必然是做了稳妥的安排的,妈并不担心。

  “妈……”

  “好了,不用再劝了,妈必然不会走的,”冯维鳞还yù再劝,却被冯夫人打断了,她握住儿子的手,又再笑了一笑,笑容里俱是豁达与坚毅,“我跟着你爸爸,经历了晚清和民国两个朝代,中国的外国的风土人qíng,各种风làng场面俱已见过,各种荣华富贵也都享过,说一句不应当的,就算是现时死了,只要是死在中国的土地上,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完,她却到底不愿儿子太过担忧和沉重,于是一转话题,以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半真半假的开口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说到遗憾,也还是有的——你看,就连景芸那丫头,都带着孩子来看我们了,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回来,也让妈了了这最后一桩心愿?”

  冯维鳞一听见这个话题,便觉得有些头大,“妈,我不是说了吗,现在时局那么乱,我没心思想这些,等把小鬼子打出国门了再说。

  冯夫人还yù再说,他便已经急急的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景芸给爸爸做的访问完了没有?”

  说着,便大步下楼往客厅走去。

  冯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又去看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飞机盘旋的声音还隐约在耳边回响着,她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六回

  “……经过华东、华北战事,“亡国论”的yīn影正笼罩全国,就连国际社会也普遍悲观,德国军事顾问Falkenhausen就建议政府接受日本的和谈条件,他认为即使我们的军队装备能够得到补充,也只能勉qiáng支持6恩个月,对此,您是怎么看的?”

  冯公馆敞亮的客厅当中,曹景芸一身简单gān练的打扮,正向沙发对面的冯忠泰,一面开口询问,一面不住拿笔记录。

  冯帅虽已是上了年纪的人,却到底因为伍多年,身体底子好,举手投足间仍可见战将之风,对于曹景芸的问题,他似是有些不满,开口道:“你这算什么问题?小鬼子之前不是叫嚣着“三个月灭亡中国”吗?现在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中国亡了吗?军队装备是重要,这我承认,可老祖宗说了,打仗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你自己说说,现在我们那一样没有?勉qiáng支持6个月,放他娘的屁!”

  那曹景芸自小在冯家长大,对冯帅的xing子摸得很清,当下也不去管他的不满,接着往下问道:“那您觉得我们是能够取得这长战争的最后胜利的?是不是?”

  冯帅笑了笑,“丫头,我告诉你,九一八的时候,你知道东北军阵营里是什么样一种qíng形吗?军官流涕,士兵痛哭!可是你去问问宋哲元,七七的时候,他的兵有没有一个人是在哭的?他们忙着打小鬼子都来不及!”

  曹景芸没有说话,而冯帅渐渐敛了笑,一字一句铿锵开口道:“这些兵不是一批人,也是一批人,六年了,他们已经明白,他们能够奉献给国家的,除了眼泪,还有鲜血;除了悲痛,还有勇敢;除了无奈,更有无畏!”

  说话间,正巧冯维鳞的自楼上下来,冯帅看着小儿子,眼中慢慢浮现出些许欣慰骄傲的神色,又再笑道:“还有你二表哥,九一八的时候,他在哪里?成天闲游làngdàng!可是现在,他也终于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上战场,打鬼子——丫头,只要有他们在,中国,就绝不会亡!”

  因为距离隔的远,冯维鳞并没有听清父亲的话,他下到楼下,笑着向他们快口道:“还没完哪,继续继续,我先出去找覆东玩去。

  一面说着,一面便走了出去。

  曹景芸尚未从方才的震动当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这样一打岔,这最后一个问题,也不禁带上了些许主观qíng感和家的味道,“姨夫,等战争结束,中国最终战胜了日本,您最想做的事qíng是什么?”

  冯帅看着儿子消失在后花园当中的背影,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

  “姨夫!”曹景芸惊呼。

  冯帅却依旧豁达而笑,“丫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姨夫虽然老了,却还没有老眼昏花夜郎自大,这如今的形势,也还是能够看得清的——日本不论国力和军队都倍于我们,想要取胜,除了依赖地广人多打持久战之外,就全凭这一股子不怕死的气xing——在这长战争里面,党国的军人大概多数都是要为国赴死的,可是,军人最大的本分和实力,不都是在这里吗?只要将有必死之心,士又岂会存贪生之念?日本人又怎么打得破我辈用血ròu筑起的长城?”

  曹景芸的眼中是深深的动容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却不想一转眼,竟看见前厅门口静静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身姿笔挺,如山屹立,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大表哥。”

  冯帅立时转头,见到了身后的儿子,他的神色似是有些激动,起身大步便走了过去,“回来了!”

  冯夫人和冯维鳞听到消息,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冯夫人虽极力可知,却到底qíng难自抑,拉着儿子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又是笑,又是泪,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忙又掩饰xing的弯腰牵了曹景芸的儿子覆东教他叫“大表舅”。

  小小的男孩子眼前一亮,又正是郝董的年纪,立时蹦了起来,“大表舅,你带我去找爸爸好不好?我要跟你们一起把坏蛋日本人都打跑!”

  冯维鳞笑道:“先前就缠着我了,现在可算转移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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