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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_兜兜麽【完结】(13)

  “谁说是我?一起去圣保罗看篮球赛,我虽然同那位大波风*骚女吵过嘴,但……”话未完,两人之间伸出一只手来,碰一碰温玉手臂,小心翼翼。

  “请问你是……”

  “抱歉,我不是。”温玉要去搭车。

  他跟上来,一块胶,沾上便甩不脱。

  “我知道你是伊莎贝拉,周四,圣保罗中学体育场,我遇到你。”右手伸到她眼前,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见即知他未经世事,执着单纯。隔空等她握手,等过三分钟,只能尴尬收手,“我是段家豪,我……我很喜欢你……”

  温玉稍稍抬头,望见他,不过一百七十公分,gān净jīng致。梳三七分少爷头,鬼知道他擦多少发胶,乌黑短发结块,一根根坚硬,足够拿来做杀人凶器。

  他紧张焦灼,经过好一番梳妆打扮心理建设才敢来,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得她抱歉,浅浅淡淡揭过,“对不起,我更中意Man一点男生。”

  有没有见过科普台,快镜头播放一株植物生长凋零过程。温玉开口之前,他是蓬勃生长一日千里一棵苗,温玉拒绝之后,他是瞬间枯萎gān涸萎缩一多花。

  她一句话成紧箍咒,反反复复在脑中盘旋,“Man一点——她中意Man一点男生——她不中意我——”

  蔡静怡低声骂,“神经病——”

  但事qíng未完,下一周周五他带一群兄弟帮卷土重来。

  这一回luǒ上身单穿一件皮革背心,胸口一横排铆钉阳光下银光闪闪。前胸后背青龙白虎,雄鹰展翅。

  见温玉来,大摇大摆螃蟹横行,摘下蛤蟆镜,甩头,眯眼,“怎么样,Man不Man?”

  蔡静怡同袁珊妮都看傻眼,温玉只想笑,又怕太伤他自尊,只好扮黑脸,看着他终年不见阳光白过女人的皮肤,皱眉说:“我不喜欢白斩jī。”

  “噢——”

  温玉担心他要当场哭出声,谁知他恍恍惚惚转身就走,终于有一点点实质的男人气。

  莎翁说:“恋爱是盲目的,恋人们瞧不见他们自己所gān的傻事。”

  十七岁的段家豪,也要为爱追逐,多么勇猛而伟大。

  只不过蔡静怡担忧,段家豪是不是从jīng神病院出逃,劝温玉报警求助。

  段家豪不过生活中小cha曲,女高生活始终漫长无边。

  汤佳宜两周内甩掉十磅肥ròu,虽然基数庞大,效果不显,但她欣喜若狂,希望就在眼前,会不会算?只需要二十周就能完成梦想。她整日开心,温玉也因她快乐。

  某日放学,温玉突然遇到消失已久的四姐温敏,才过去多少天,温玉已经认不出她。

  温敏有没有超过九十磅?骨瘦嶙峋,颧骨突出,原本丰盈的胸部也变gān瘪,一夜之间老去十几年,三十五度高温穿一件灰色线衫,不怕中暑脱水。

  她显然是为温玉来,一见她两眼放光,拖住她往僻静处走。

  温敏身后跟两位huáng头发古惑仔,鼻穿孔耳穿孔,站不直,走不正。

  温敏开口第一句话是:“阿玉,你有没有钱?接济我一点。”

  温玉道:“我身上只有五十五块零花钱。”

  “我不信三太会这样小气,阿玉,借我一点点救命钱,明天,明天就还你。”她显然犯了瘾,哆哆嗦嗦,冷汗直下,到这一刻,她什么尊严都没有,跪下磕头也好,舔你鞋跟也罢,只求一口神仙水,救命。

  温玉从书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温敏,“确实只有这么多。”

  温敏身后一个huáng毛仔突然在温玉脸上摸过一把,笑嘻嘻说:“这么穷就叫你妹出来做啦,肯下功夫,一定忙到脚不沾地。”

  温敏用仅剩力气,推开他,指着他鼻子骂道:“死衰仔,敢碰我小妹,叫霹雳哥斩死你!”

  “死八婆,你以为你是谁?gān巴巴不出水,霹雳哥早不想要。”

  温敏不同他吵了,握住温玉的手,似临死托孤,郑重决绝,“阿玉,你帮帮四姐,回去悄悄告诉大太,叫她拿一万块现金,明日下午放学后带给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大太不会相信我。”

  “没关系,我写便条给她。”温敏颤颤巍巍从温玉书包里翻出纸笔,身体发冷,四肢无力,字也写不好,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笔迹。

  “阿玉,一定要拿钱来……”

  温敏离开,也带走那五十五块零钱。

  钞票再少也是钱,谁会嫌钱多。

  期末考迫近,气温一日高过一日,Mrs.Yang一日凶过一日。

  蔡静怡说街尾搬来柴犬一家,狗妈妈带四只小狗,在垃圾堆里翻食物度日,十分可怜。

  女高霸王花要为地球做善事,拿午间餐剩余去接济柴犬一家。

  这一天闷热,台风天即将bī近。

  暗巷内高墙边,写着“女高霸王花”的狗窝空dàngdàng只剩一只小狗,狗妈妈带小朋友们迁徙,别处求生,唯独留下它——因它生来眼瞎,残疾儿,迁徙途中跟不上路,迟早要被丢弃在车流与人cháo中。

  温玉抱起它,小小的一只,软乎乎身体,因抢不过哥哥姐姐,所以十分瘦,营养不良长不大,更加不讨人喜欢。

  她叫它晶晶,晶晶的眼亮晶晶。

  谁说它看不见,它能感受到,怯怯弱弱舔温玉手背。

  但值得苦恼的事qíng一件不会少,大太凶悍刻薄,一定不会允许她带一只流làng狗回家。退一步说,她自身正与晶晶一样,是无根基浮萍,随水飘而已。

  一万块钞票就在背包里,温敏却没有出现。

  她低着头,抱着晶晶走出巷道,便遇到武大海,说大D哥请她去池记茶餐厅喝茶。

  她原本拒绝,但武大海说温敏也在,她不去,温敏不会好过。

  温玉憋一肚不明火,随武大海左转右转到达目的地。

  才七点而已,这间茶餐厅居然已是半歇业状态。偌大个前厅只看得到陆显,温敏,以及闲杂人两三。

  最突出是昨日两位高调出现古惑仔,今日老老实实坐大厅,啪啪啪,一边哭一边自扇耳光,打到脸浮肿,眼充血,陆显不出声没有人敢停。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一边听岁月轻狂

  写到这里,突然好想哭,先把自己感动了

  再企图打动你们

  汤佳宜,很多时候就是从前的某某,不出众不美丽,甚至有写笨拙,有些傻

  执着地追逐着一个梦

  当她真的长大,Leslie却不再,不知是多大遗憾,或是……OK,Just So So,那只是年少梦,现在……时光改变一切,时光令你忘记一切

  人世无常,沧海桑田。

  15要挟

  三十平bī仄空间,长方形铺陈,前通街,后通巷,方便大哥小弟潜来光顾,更方便见事跑路。白天做街坊邻里生意,夜晚关上门,噔噔噔只听得见菜刀斩砧板,低头做人ròu叉烧包。

  墙壁上,石青色瓷砖沾满油,一万年不清洗,叫做保持特色。

  人造皮革裹着长椅,贴紧皮肤,更显闷热。

  头顶一只年老失修的三片叶吊扇,仍呜呼哀哉带病工作,吱吱吱,忍不住呻*吟哭诉。

  他坐第二排格挡墙附近,脖子上挂一条锃亮发光金链,刺拉拉短发正顶风,占尽好处。

  大约才冲过凉,袒露无遗的上半身湿漉漉负一层高温中挣扎搏命的水珠,得一颗滚圆,从肩头滑过胸膛,试图抓紧被日光海风催成小麦色的皮,无奈推推挤挤归向中心凹槽,再经历小腹,一块块肌ròu平整紧实好似Barsix巧克力(注),最终流向哪里?牛仔裤头松松垮垮,人鱼线都露头,xing*感过健美先生,三级艳星。

  温玉抱着晶晶,随武大海引接,坐在陆显对面。

  桌上一只白底红花碟,盛苏骨皱皮蒸凤爪,一只沙煲,里头牛jīng牛腩兹兹冒热气。

  他只顾吃,拨冗问一句,“想吃什么自己点——”

  温敏坐隔壁桌,一阵阵发冷,一阵阵抽搐,空dòng浮肿的眼,索命鬼一样盯住温玉。

  还有耳光声响亮,如同演唱会热烈掌声。

  收音机里恰好唱到:“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一首歌,两年来反复播,街头巷尾人人会唱,卡啦OK爆红曲目,只是许多人不知其义,何为千千阙歌?是一对一首歌的迷恋,或是千帆过尽唯你是真的执念?

  收音机里兹兹电流声嘈杂,谁肯静心听她唱。

  伙计拿一本过期日历,一支长不过大拇指的铅笔,问:“小姐想吃点什么?”

  “三文治。”

  “喝什么?”

  “给我一杯鸳鸯。”

  这时陆显终于肯发声,纸巾擦过嘴,说:“给她一杯凉茶。”

  广式凉茶,千年古方,岗梅、淡竹叶、五指柑清心火、解热毒;山芝麻、布楂叶、金沙藤、金樱根、木蝴蝶利湿通淋;金钱糙、火炭母冰血去淤,疏肝和胃。一株植物,口不能言,脚不能动,一生花开花落chūn生秋死,根jīng叶脉里的苦都熬出来,沁进舌尖,苦中苦,食过要升仙。

  温敏跪在她脚边。

  温敏今日只穿一件浅蓝色背心,领口一排胸骨突兀,撑起松弛gān瘪皮肤。手臂上密密麻麻数不清针孔,诉说她对海洛因最真切渴望。这yù望大过人xing,越过qíng谊,碾压良心,将人变成shòu,返祖。

  她开口,被烟熏huáng的牙齿,上下磕碰,一句话拆成碎片,一样讲不清楚。

  “阿玉,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几时开始,下跪磕头成常态,她曾经高傲过皇室公主,是大太贴心小女,吃住用一等一,没人敢多话。

  温玉拿出一只信封,小小一叠钞票,还有大太警告她不许多看一眼的私人信件。

  她递给温敏,“这里是一万块现金,近来家里唯一一台车也卖掉,大太手头紧,放□段去求人……”

  温敏听到钞票两个字,晦暗的双眼即刻放光,一把抢来,拆封,点钞,金光闪闪都是希望。

  前一刻喜上眉梢,后一秒绝望颓丧。

  钞票仍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攥住命,看温玉,“没用的,大D哥不发话,没有人敢卖粉给我。”

  三文治与凉茶上齐,陆显坐在对面,听收音机里陈慧娴一首接一首唱歌不休,观看姊妹间虚与委蛇进攻防守,修长手指随节奏敲击桌面,这一次是《傻女》,谈痴恋失恋苦恋,女人都一样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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