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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锦年_微酸袅袅【完结】(34)

  “当我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的时候,我发现关于你的回忆,我都记得特别清楚。我甚至记得你刚捡到红烧ròu的时候脸上疼惜的表qíng,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第一句话时你把眉毛挑起来的惊讶样子,记得你在庐山的含鄱岭上因为错过了日出而失望的表qíng,记得你每次看顾白时无声而脉脉的眼神,却总以为自己隐藏的有多好,记得我们逛街时碰到qiáng制推销的,你横眉竖目生气骂人的样子……我记得记得记得,我记得你所有的样子,因为你住在我心里,而且越住越深。我也抗拒也挣扎,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撩撩,我想,这大概就是宿命。你说我怎么抗拒的过宿命呢?”

  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林素的怀里把自己越缩越小,把背伛偻起来,像年少时害怕伤心时自己拥抱自己的姿势。

  我很久都没有说话,林素轻声问我:“撩撩,你在害怕吗……你觉得恶心了,是吗?……”

  我摇头,背对着她用力的摇头。我说:“林素,我很高兴你喜欢我呢,我说过能被你喜欢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qíng,我怎么会害怕,怎么会恶心呢?我只是难过,难过我对顾白的喜欢顾白没有办法对我回应,顾白对你的喜欢你没有办法和他回应,你对我的喜欢,我也没有办法回应。我觉得我们都在一个怪圈里兜兜转转。你说如果真有上帝这样的东西存在,那么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坏呢?”

  林素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臂,然后转过身去,面对靠里的墙壁侧卧,不让我看到她的脸她的表qíng。

  在黑暗中,我听到她轻轻笑着说:“大概,我们都是不得他宠爱的小孩吧。”

  林素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薄荷的气味,清凉的,凛冽的,极淡的芳香一点一点的沁入人的心脾,渗入血液,在人的五脏六腑游走。沸腾的血液因此而一点一点冷下来,一点一点安静下来,散发出悲伤的气味。

  原来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

  《小王子》里那只小狐狸曾对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我们就像这只小狐狸一样,一直渴望着驯服和被驯服,希望自己是某一个人心里的唯一。可是,有时候我们驯服了别人却没被别人驯服,有时被别人驯服了,可是却未驯服别人。始终一快一慢一前一后,无法合拍。

  林素这次回小城没有告知她的父母,所以不打算回家又让他们担心,第二天一早就赶最早班的火车回杭州的学校。

  我在分别的车站和林素深深拥抱。我说:“林素,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未来会怎么样,你始终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你是我想要成为的人,你始终,始终,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虽然有些事qíng我们都无能为力,可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们大家都可以好起来,全部都好好的。”

  林素用力的点头,她点头的样子天真的像一个小女孩。她笑的像清晨沾露的洁白山花一样纯洁美丽。她说:“我相信的,撩撩,我一直相信有那么一天的。”

  我望着载着林素的火车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久才把目光收回来。一直以来我都非常讨厌别离,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因为别离就意味着失去,而我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很少很少。

  可是这一次和林素的分别,我却有一种很qiáng烈的预感,我觉得下一次,下一次当我和林素再相见的时候,我一定可以看到她灿烂的笑脸,看到她光芒四she的样子,看到她扬着下巴在众人眼里骄傲微笑的样子。

  ——那是我喜欢的,林素的样子。

  匆匆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我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看到下了体育课回教室的顾白。他穿着宽松的毛衣,左手里拿着外套,右手拿着矿泉水,边走边喝。看到我,微微怔了一下,而后向往常那样扬一扬嘴角,当作打招呼。

  我站在那棵叶子全部掉光的梧桐树下,微微侧着脸看他,最后一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充满眷恋的看着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男孩子,这个我从十三岁喜欢到十八岁的男孩子。闭上眼睛,默想一遍他最后最美好的模样,然后把他们打包上锁贴上封条,把他们全部丢到我心脏最角落的位置,从此不打算再开启。

  我笑着说:“顾白,我们不需要分手吧?我们其实从来也没有在一起过吧。”

  我笑容熠熠的,眼睛gān燥,眼神温良柔软,然后在顾白惊愕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半夏锦年 第十一章

  2006年元旦的那天,我在收发室偷报纸的时候看到一封塞在隔壁班信箱里的信件上写着“骆撩撩收”,时间是2005年11月。

  我和许林乐坐在学校附近那家暖气开的特别足的小书吧里,他看《达芬奇密码》,我拆开了那封信。

  桌子上的奶茶正冒着温暖的雾气。

  其实那不是一封信,是一封大红色的订婚请柬。

  男方是徐重,女方是夏筱左,时间是圣诞节的前一天。请柬的背面有夏筱左写的几行字。

  她说撩撩,我累了,我不要爱也不要恨了,我想什么也不想的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撩撩你会来吗?你会来的话打我的电话,我给你订机票。

  I MISS YOU。

  我在想如果我是在圣诞节之前接到这封请柬的话,我会不会去北京参加夏筱左的订婚礼呢?

  我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想了很久很久,答案还是不知道。

  我想我现在才看到这封请柬,应该就是老天替我做的选择吧。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夏筱左,她还那么年轻稚嫩,即使卫衫嘉的死亡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我也不认为婚姻是适合她的形式,她未来要走的路应该还有很长很长。

  许林乐瞄了几眼我手里的请柬,然后淡淡的说:“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吧。你不要瞎担心,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由其他人来担忧。”

  然后许林乐把我从沙发里拽起来,说:“走啦,上夜自修去啦。”

  我捧着还没喝完的热奶茶走在许林乐的身后,看他虽然有点轻微驼背,但是肩线依然很好看的背影,忽然很想像只小猫一样扑上去蹭一蹭,仰着天真柔软的脸,轻轻的蹭一蹭。

  许林乐回头看我的时候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笑的像个傻瓜,他莫名其妙的侧着头看我,然后也扬起嘴角笑起来。

  他说:“骆撩撩,你真厉害,你总是可以笑的像这个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我瘪瘪嘴,说:“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是最傻最傻的傻瓜的好朋友,你也聪明不了多少。”

  许林乐斜着眼看我,慢吞吞的说:“是呀,如果我很聪明的话,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我和许林乐坐在一起看刘烨和胡军演的《蓝宇》。电影里有一段,胡军对刘烨说,你这人,有病。刘烨就说,对,我是有病,大学那么多女生不喜欢,偏喜欢上你。

  许林乐就和我说,其实那时候他想和我说的是,骆撩撩,如果我不是傻瓜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我侧过头去看许林乐,他依然安静的望着电脑屏幕。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很黑,淡淡的荧光打在他脸上,光影一跳一跳的。他的神色那么平静淡然,好像说了“我肚子好饿”“这电影还不错”之类很普通的话一样波澜不经,可是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我知道,他心里不是这样的。

  我真是迟钝又大条的女人,对我最好的人我总是对他们很粗心。我不敢想象那些年,许林乐在我身边的时候,是以怎么样的心qíng看着我为别人伤心为别人流泪为别人欢喜的,而他又是怎么巧妙的把什么都轻轻隐藏,只让我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许林乐的。

  我回过头看着电脑屏幕,可是电影放了些什么我已经再也看不进去。我只是轻轻说:“许林乐,你那时的演技,怎么会那么好呢。”

  我记得高三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每一天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gān枯的枝桠和面目冷漠的行人,沉重的书包和教室里压抑的气氛,做不完的练习卷和考不完的试。

  我总是觉得很困,上课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发呆的时候,甚至是早上刚睡醒的时候,都觉得很困,困的想要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好好睡上一觉。

  我对许林乐说:“我觉得我大概是患上‘渴睡症’了。”

  许林乐一针见血的指出说:“其实你只是想把生活像用完的糙稿纸一样揉成一团,任xing的丢掉吧?说到底,你就是想逃避压力而已。”

  我默默的望着许林乐,然后一瞬间耷拉下脑袋,带着哭腔说:“许林乐,你不要那么了解我好不好?你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这样让我很没安全感诶,好像我在你面前没有穿衣服一样。”

  许林乐不怀好意的上三路下三路的瞄瞄我,然后叹着气摇着头转过身去,一副我“惨不忍睹”的模样。

  那年寒假来临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许林乐终于像有机会出来放风的囚徒一样,找到一个借口好好玩一下。

  许林乐带我去见他玩BAND的朋友。因为没什么钱外面又冷,大家就买了一些吃的,在他们平日练习的地下音乐室里玩。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随意的坐在地上,打牌喝酒聊天唱歌,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烦恼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了吧,那天我喝了很多很多酒,和几个刚认识的朋友用广告宣传纸叠了好多好多纸飞机,然后满教室乱飞乱跳。

  忽然响起一阵行云流水的钢琴声。我在飞来飞去的满屋子纸飞机里回过头去,看到角落里放着的那架破破的旧钢琴旁坐着一个背影清瘦的少年,他低着头叮叮咚咚的按着琴键。

  地下室昏huáng的灯光一下子有了文艺气质的迷离感,暖暖的落了人一身,明暗对比透出qiáng烈的美感。纸飞机还在飞着,身后那些欢呼的声音好像轻了下去,只为衬托那琴声的优雅动人。

  我有点点醉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啤酒的关系还是这琴声的关系,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会飞起来一样。

  我慢慢的走过去,那个弹琴少年在我眼中的样子,从背影变成了侧影——居然是许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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