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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奈何天_来时霎【完结】(20)

  我拽了两次,都没能将喝了酒胆气爆棚的威廉拽动丝毫,只得暗暗吸一口气,qiáng压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自己走到前面去。

  沈宴离我已经很近,近到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他眼底的寒光,到底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近到我还看得出他嘴角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只是留下的淤青看起来仍然有些触目惊心。

  他显然早已经跟人动过手,并且绝不是花拳绣腿地过招。

  这让我突然有些惧怕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yīn沉狠戾,不由地绷紧衣服底下早已沁出冷汗的皮肤,就连袖口下握拳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拽得更紧。

  我想只要沈宴敢动手,我便会毫不犹豫,并且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脸挥出我的拳头。我的确怕痛,可我更害怕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愚蠢软糯的柿子。一个软弱过头以至于眼见着就要腐烂的柿子。

  大概是因为空气中渐渐弥漫的不寻常的气息,威廉担心地叫了我一声:“景哥哥……”

  我背对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想幸好是这样的位置,威廉看不到我的脸,自然也看不到我凝神屏息,仿佛想要呼吸一口都做不到的蠢样子。

  心跳犹如脱缰的野马恣意过一阵之后,现在却大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就是视线,也因为并不存在的缺氧,而变得粘稠模糊。

  恍惚中感觉沈宴已经站在我面前,甚至他的手也意料中的抬起来,我本能地想往后退,然而头脑里残留的理智和骄傲,却让我不得不更高的挺起胸背,并且准备随时奉上我的拳头。

  空气真真切切变得稀薄,时间仿佛停止。

  沈宴迫人的目光却陡然一冷,犹如燃烧正炽的火焰当头遭遇冷水,连余烟都丝毫不见。

  但那冷冽的目光也只是在我脸上一掠而过,等我战栗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他已经掉了个头冷漠地走开。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我láng狈地扶住威廉及时伸过来的手。

  “你还好吧?”他关切的问。

  我放开威廉的手,慢慢站直身体,转头对威廉笑笑:“没事。太冷了,回去吧。”

  “真没事吗,你脸色可不好。”

  威廉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这让他脸上的关切变得有些滑稽,我也忍住笑起来。

  突然有点羡慕他,如果我也喝醉了,醉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醉到即使看着沈宴形同陌路地从我面前走开,我大概也不会这样心痛。

  我太清醒了,所以我很清楚,此时此刻此qíng此景,我身体里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其实都是活该。

  沈宴都已经放下了,反倒是自认果决的我,却还缠身在那样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我妈给我打电话的事,在我完完整整失眠一个晚上后又想起来。虽然没什么心qíng,我还是找出手机拨回去。

  我妈正在给我爸弄早餐,电话那头乒乒乓乓响一阵后,她才抽空喂了一声,笑着问我起chuáng了没有。

  “起了。”我躺尸似的瞪着天花板,努力笑了笑,“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打了,响了好久你都没接。”我妈说,声音听起来却并不生气,“这么忙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我摸摸脸,苦笑:“当然有,最近都胖了。”

  “就你那样啊,再胖个十斤二十斤都还嫌少。对了小景,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个事。”

  “您说。”

  “是好事。我跟你说,你爸那死脑筋,这几天好像松动了。昨天他不是看报纸嘛,看着看着来了句,说什么什么合法了,我偷偷看了一眼,他说的是人家国外男的跟男的领证结婚的新闻。”

  可在国外,同志结婚早不是新闻了。我妈大概是以为,我爸那人一向教条,报纸能登出来的东西,他接受起来会比较容易,甚至也终于能接受我跟沈宴的事实。

  然而我跟沈宴,如今已不是七年前跪在我爸面前,苦苦求着非彼此不可的关系。

  我用手盖着眼,无声地苦笑,跟我妈说:“我爸说什么了吗?”

  “他呀,”我妈一副你知道的口吻,“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昨晚吃晚饭,他突然说了句,说这两天天气好,让我把你们那屋里的被子该洗洗该晒晒。这都多少年了,你爸还是第一次说这话。”

  “我爸没在?”我又问。

  “我在阳台。”我妈笑了声,语气却突然一变,说,“小景,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高兴。是不是还生你爸那老古董的气啊?”

  其实哪里是生我爸的气。我也没有不高兴。

  我是高兴的,至少在密密麻麻的酸楚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欣慰的,我爸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想明白,这可比当初我为了出柜跪在他面前还不容易。

  可问题在于,这一点迟来的欣慰,犹如海口灌下的浓汤苦药后,偷偷压在舌头底下的一点点甜,反而衬得满嘴苦格外地不能忍受。

  想起我爸那时候恨我入骨,一边对我棍棒相加,一边不惜恶狠狠地诅咒,说看我跟沈宴能不能长久,说他就当从没有我这个儿子……

  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爸为人师表几十年,预测命运的能力,原来跟他预测考试题目一样jīng准,不由得不心酸。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笑着说,“今天这边天气也不错。”

  我妈终于又高兴起来,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格外珍惜这种可以堂堂正正讲电话的乐趣。

  她总有许多话要说,从家里最近买的小米居然有虫子,讲到隔壁老李家一岁多的孙子前几天得了手足口病,把老李小李老少两口子急的打架,所有这些琐细的事,她都能讲得温暖又兴致勃勃。

  因为我妈,在这深冬yīn云笼罩的早上,我终于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又终于满足地感受到了来自“家”这个字的,平凡却坚定的力量。

  难得没有再躲老板每日必开的例会,被迫听了几个不怎么好笑的荤段子,散会出来时被威廉夹着脖子问怎么样。

  我揶揄地看他:“我记得我只喝了白水。”

  “真没事?”威廉又不傻,顿了一下后才幽幽地说,“能想开点最好,那人那么粗鲁,明明配不上你。”

  虽然这不是实话,威廉说的配不上,未必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兄弟,而不是沈宴的。但他的确说对了,我只能想开,想不开也要想开才行。

  中午跟威廉还有另外几个同事一起吃饭,席间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一开始没留意,还以为是那个客户,直到对方报了名字,我才恍然大悟,不由地放下筷子从坐席出来。

  我没想到那个主任还会给我打电话,不过她也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

  “年底了事qíng挺多的。”我如实说。

  女医生叹了口气,连口气都有点像我妈,说:“你们年轻人哪,再忙连身体都不要?抽个时间过来,我帮你约医生做个复查。”

  复查啊?要不是她提起来,我几乎都忘了她那天也说过同样的话,而我自己还晕晕乎乎答应了会去之类的。

  我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有些抱歉地说:“年底还有好多稿子要赶,大家都想把事qíng做完过个好年,不能因为我耽误别人的事qíng。”

  良久的沉默之后,主任终于无奈地说了句“尽早来吧”就挂了电话。

  第二十四章,鄙视

  复查的事因为太忙又被忘到了脑后。

  连续加了几天班,将最急的那个案子jiāo上去的晚上,已经九点多。我有点胃痛,想起来中午只喝了一点粥,早该饿了。但又一时想不到吃什么,便打定主意一路走过去,碰到想吃的再说。

  结果还是在上次周越跟沈宴吃饭的西餐厅门口,再次看到周越的身影。

  只是这次在他身边的,不是沈宴,而是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容并不特别出众,穿着倒是一派贵气。

  他们正从玻璃门出来,肩并着肩,低声说着话,携手从台阶上往下走。而我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处台阶下方。

  我和周越,时隔一个来月,终于再次狭路相逢。

  大概气氛太过暧昧或甜蜜,那男人一举一动又尽是宠溺,周越整个人像被笼罩在幸福的光圈里,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只在错身时,视线若有若无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为了避开撞上我,男人的手很自然的环在周越腰里,将他往边上带了一下,笑着说了声“小心”,声音倒的确不难听。

  只是他们之间无论多么美好的气氛,看在旁观者的我眼里,却变得极其别扭,甚至刺眼。我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对周越不知检点的行为深觉痛恨。

  上次突然出现在我家,他不是还一副争夺者的姿态,不是还口口声声宣称多么喜欢沈宴,不是喜欢到连我这个喊了二十多年的哥哥都可以完全反目?可现在,在他的心里眼里,又何尝还有沈宴存在的样子。

  眼看着周越在那个男人体贴入微的扶持下正要上车。那是辆好车,沈宴的消费都达不到的水平,周越却享受得理所当然。我慢慢走上去,站在路边漠然看着,没有说话,但周越显然还是发现了我。

  “哥?”周越脸上竟有一丝慌乱。

  我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我能理解他瞬间的慌乱。那感觉大概跟被捉jian在chuáng没什么不同,差别只在于,撞破他的是我,而不是沈宴,所以他还不至于方寸大乱。

  “小越?”那男人以守护者的姿态戒备地看向我,然后很快判定了局势,神qíng因此也放松下来,笑了笑,问周越,“你哥?不怎么像。”

  周越已经跳下车来,伸手拉了拉男人的手,有些讨好地商量;“你先上车好吗,我跟我哥说两句话,不会太久。”

  “别叫我哥,我当不起。”等那人坐进车里后,周越站到我面前,我冷着脸说,“这个男人也是你的真爱?”

  周越抿了抿嘴唇,抬起眼看我,脸上却没有半分羞愧,平淡地开口:“哥,你都看到了?”

  “你说你爱沈宴的!”我厉声问,声音却不大。我虽然恨,但还不想以撒泼的方式,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那又怎么样,哥,没有人规定,我爱了谁就不能再有自己的朋友。沈宴不也一样,你不也是,我不信你们真的断的那么gān净。”

  “周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颤抖着嘴唇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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