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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奈何天_来时霎【完结】(24)

  “最近还不错,头痛好像也没那么频繁。”

  黎叔突然伸手,曲着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笑了笑,有些责怪道:“我说你这什么表qíng?你还不知道你云叔吗,他最见不得谁为了他的事苦着脸。前几天他来店里,就因为这事把那边新来的小姑娘说了几句,差点没给弄哭。”

  我跟着也笑,明知道黎叔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我。其实以我对云叔的了解,哪怕他是真的不喜欢不高兴,也绝不会当面给任何人难堪。

  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云叔,我才不忍心哪怕想一想那个可能。

  “他在后面吗?”我问。

  黎叔摇摇头:“下午还在。我没让他待太久,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这样啊。”

  “放心,我会跟他说你特意来看他。”黎叔了然地笑,顿了顿,又问我,“你呢,今天还在这边过年?”

  “还不知道。”我的确是真没想好。

  我妈最近差不多隔天就会打电话,虽然没明说让我回去,但话里话外那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她说这几年过年,她总会做很多菜,最后她和我爸两个人,上了桌谁也不看谁,谁也动不了几筷子。

  “这意思是?”

  我点点头:“我家里让我回去。”

  黎叔坐直身体,慡朗地笑起来,说:“这是好事啊!怎么,你怕回去?”

  “……太久了……”

  “傻小子!”黎叔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叹息似地又说,“不过怕也是正常,近乡还qíng切呢,何况你们这种qíng况。可话又说回来,不回家才是孬种,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再挨个几棍子又有什么。我还就不信你家老头子下得去手。”

  我爸下不下得去手,我心里还真没底。不过我也不是怕挨打,毕竟被他从小打到大的,身上早有抗体。

  说到底我怕的是,说出来可能有点神经,但我的确怕他们突然对我好。

  跟黎叔聊这么多还是第一次。他跟云叔不同,安慰人的方式也跟他的人一样,直慡到简直有些粗bào,偏偏又句句在理,让我只有哭笑而无从反驳。

  告别前,我把包里送给云叔的围巾拿出来,是前段时间被威廉拖去商场时偶然看到的,纯羊绒质地,又轻又暖和,送云叔最好。

  黎叔看了看我,倒也没太推辞,就接了。

  反反复复想了两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回家。怕自己反悔,gān脆连车票也买到了大年三十当天。

  回家前是最休闲的时光,公司里没事,我闲得无聊还是会去打卡,下午更是悠哉跑出去理了个头发。之前还没觉得,头发剪短后,对着镜子我才发现自己瘦得有点过分,脸上的皮肤惨白发gān,眼睛底下却yīn影浓重,看着有点惨不忍睹。

  没想到这个样子,却撞上沈宴。

  说来倒真不能怪我多事。我不过是想趁回家前,给我爸妈买点礼物,便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商场转了转。

  托年底哪哪儿人都少的福,我这一趟出来效率还挺高,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给我妈买了一件呢子长大衣,给我爸买了双带绒子的皮鞋。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都没回家,买多少都总觉得不够。于是又去音像店看了看,最后选中据说最好的一套。大概是我花钱够慡快,即使大块头又跨了市,他们竟同意隔天就送货上门。

  不过买音响真不算我临时起意,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想过,因为从小就知道我妈爱唱歌,而且唱的特别好听,比电视里很多明星都要好。我爸虽然不唱歌,但可能是被我妈感染,印象里他也很爱听戏曲。

  该买的都买好后,在扶手梯上无意间瞥到一个男装店,是沈宴从前很喜欢,也一直在穿的牌子。

  我远远看着,却愣了神,想起我最后送他的礼物,正是这个牌子的衬衣。

  那天一气之下分了手,连看他穿上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我发神经喝醉酒,迷迷糊糊把电话叫过来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的男人认做他,甚至花痴似的迷上他裹在那件衬衣底下匀称修长生机勃发的身体……

  人心真是太现实,连一点伪装都不肯,才刚装了些不必要的东西,这具身体立马就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明明逛得也不久,一个多小时而已,哪里比得上从前疯狂的时候还被沈宴拖着逛过一整天都不嫌累。

  像个年迈的老翁坐到商场通道的长椅上,无力地垂着头喘息。

  我知道跟过去相比自然是不明智,然而事实容不得我不唏嘘感慨。今时不同往日,我失去的,何止是那时候的缱绻痴缠,还有我与日俱衰的体力。

  而凭空多出来的,却只有幻觉。

  第二十九,意外

  闭眼又张眼,终于肯定眼前看到的不是错觉。

  沈宴的鞋子,任何时候都锃光发亮,他的西装裤腿,时时刻刻保持中线笔直。他讲究形象,任何时候都是。

  在这样的沈宴面前,裹着厚重羽绒服,脸色gān瘪苍白的我,简直邋遢到连我自己都心生厌倦。可是有什么办法,撞上他,本来就是意外。

  “怎么就你一个人?”沈宴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炸开。其实音量不大,且有些冷,只是听在我的耳朵里,莫名变得突兀。

  明知道逃不过,我只能抬起头来,调整好心跳望向沈宴。跟我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同,沈宴一如酒吧偶遇的那个晚上,表qíng看起来仍有些狠戾。

  “怎么是你自己?”他不耐烦地加重语气。

  我暗暗吸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不着痕迹地给自己找了个支撑,然后抬头好笑地看着他:“我一个人有什么奇怪?”

  我倒是想问,他沈大律师,这个时候竟也有闲出来逛。不过又一想,我这么问,除了显得自己嫉妒心重外,毫无意义。

  忍不住扯着嘴角又笑。

  沈宴在我面前站着,脚下一动不动,视线居高临下地打在我脸上,无形中似乎比我高出许多优势和底气,也因此板着脸的一直是他。

  其实我认识的沈宴,从前并不这样总板着脸。虽然也不是时时刻刻像个傻子似的乐呵,但至少,在旁人眼里,在我记忆深处,他这张脸,从来都温和平静沉稳有度。

  所以这世间也不是完全没有公平。就这比如岁月时光,将我的人生侵蚀得面目全非,它又何尝肯遗忘任何人。沈宴的风度留在了过去,眼前的这个,投she在我眼睛里的,就只剩下陌生。

  渐渐地,对望都变得虚空。我笑不出来,收回视线起身离开。

  沈宴跟在我后面。很奇怪,他没有伸手拦我,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qíng跟着我。不甘?亦或是对我们的过去,仍有那么一点点留恋不舍?但无论是哪一种,想来一样令人心酸。

  懒怠走路,站在人群后头等电梯,两三趟都上不去,这才发觉商场里的人原来还是多,目光所及,个个言笑晏晏。

  过年了。喜气像毒雾笼罩我周围的世界。

  最后还是乘了扶手梯下楼,出了商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商场突然多那么多人。下雨了,夹杂着雪粒子,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明明出来时还是晴天。

  我讨厌一切毫无征兆的东西,比如这场冬雨,还有心里洪水一样溃堤,一发不可收拾的坏qíng绪。

  比沈宴的出现更讨厌的现实是,我没开车,连伞也没有带,身上的羽绒服虽然有帽子,我却没有信心顶着风雨冲出去。能做的,只是混在吵闹的人群里,木然站着。

  挤在我左手边的是一对qíng侣。

  人群里有不少qíng侣,但这一对年纪尤其小,初中生的面孔,穿着带帽子的qíng侣卫衣,手挽着手头枕着肩,低声说着话,说到高兴处,还会qíng不自禁地相视笑一笑,亲一口,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好吧,也许是的,他们脸上的笑都闪闪发光,而我,只有在记忆闪过的瞬间,仓惶想起我最快乐的时候。

  甩甩头,qiáng迫自己闭上耳朵,眼睛只定定地望着前方。冬天的雨,跟chūn天夏天都不同,树枝上没有新绿,花坛里糙木凋零,看着一派萧杀,令人泄气。

  身边躲雨的人却越来越多。其实他们这样说说笑笑,好似这一场雨停不停,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关系。烦躁的只有我。

  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又一个,躲避都来不及。

  我身边的小qíng侣不约而同朝我看了一眼,男孩子皱了皱眉,女孩子到底宽容些,只淡淡扫了一眼,表qíng有些迟疑,紧接着就转过头去。

  又是一个喷嚏。

  我忙用手捂住鼻口,讪讪地说对不起。

  肩头突然一沉。是沈宴,大概是看不惯我的软弱,挤过人群将他的风衣披到我身上,双手顺势在我肩头压了压。

  我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这样,我怕它会连我心里最后一点秘密都泄露殆尽。我不想在沈宴面前表现得好像离了他就活不成。

  相比láng狈到令他同qíng,我宁远他是因为我过得快活而嫉恨。像那天晚上一样,威廉在我身边,沈宴朝我伸过来的手,才会在最后一秒愤然离开。

  他自己有周越,所以以为我也有别人,这逻辑原本就无懈可击。

  “你怎么了?”沈宴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

  我有点头晕。人群里的空气,还有沈宴笼罩在我身上熟悉的温暖的气息,让我觉得窒息。默然地摇摇头。

  “东西给我提。”沈宴又说,语气比刚见面时已经缓和了很多,“冷不冷?再等一等,雨小一点再出去。”

  我张开眼望向无边无际的雨雾,真怀疑它什么时候才会停。转头看沈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明明没有淋雨,没有经过洗涤,他却像换了个人,又是从前我熟悉的那个沈宴,深沉的温柔的眼睛,微微挂着笑的gān燥饱满的嘴唇。

  对了,这么近距离的看,仍能看到上次留在他右边嘴角上方一点点的疤痕。

  “你跟人打架了?”我听到自己gān巴巴的声音。

  沈宴疑惑地望着我:“嗯?”

  我从他嘴巴上移开视线。

  算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傻。是关心?可谁都知道太不合时宜。或者嘲讽,因为在意所以嘲讽?

  的确太傻了!

  意外发生在我心绪浮动的瞬间。

  从身后突然一声巨响,然后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人发出来的恐惧的尖叫声,哭声,还有慌乱的奔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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