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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流年遍开花_笙离【完结】(30)

  “顾宗琪,我是不是拥有太多的东西了?”

  拥有太多太好的东西,万一留不住,全部在生命中流逝,就像是一条流过翠绿糙地的河流,那些花朵凋零,鸟儿纷飞,河流gān涸,那我的生命于是瞬间荒漠。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会对痛苦更加的惶恐和畏惧。

  他说,“不会,该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qiáng留也没有用。”

  “那你呢?”

  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的蜷起来,然后在掌心上悄悄的掐下去,每每他yù言又止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不自觉的小动作,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默默的看了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平静的反问我,“你觉得呢?”

  这么温馨的瞬间,我的思维居然诡异的出轨了,看到顾宗琪就想到有爱的黑执事,别扭的小少爷和老是歪楼的管家,暧昧的互动的场景,我就噗哧一下笑出来了。

  于是我预期的煽qíng效果,无疾而终。

  因为我看到最后的结局,管家和小少爷,温柔的那啥了,我就再也忍不住,抱头大笑。

  住院的日子无聊丛生,就像是湿润的沼泽上生长的蘑菇,都快发霉了。

  可是我又找到了压榨顾宗琪的好方法,在每天晚上他陪我做翻译的时候,关于那次神经外科小故事,留在我手上,因为纵观整个专业,没人搞得清楚硬膜血肿,纵膈是什么玩意。

  他就是免费的多功能字典,比CNKI还可靠。

  会在他做翻译的时候,分了神去看他的眉眼,那样的平和而俊逸的侧脸,现在就在我旁边,不是那个穿白大褂的顾医生,只是做我的男朋友,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怎么翻译?”

  我接过来一看,“咦,好奇怪的句式啊,是一首诗的其中一句话吧,欢乐往往像一个过客,疼痛则残酷的紧缠我们不放。”

  “挺有道理的嘛。”我摸摸右下腹,“每次睡觉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会不会肠子从那个小孔里面滑出来,连身子都不敢翻。”

  顾宗琪笑起来,“没事,别想那么多。”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

  “后天,看你的恢复qíng况。”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医院,真是无聊的地方,总是有生死,总是有病痛,总是有忙碌,总是一片白色的,墙壁,chuáng单,病号服,还是白大褂,顾宗琪,为什么你要学医?”

  “就是想学,所以没想太多的理由。”

  “后悔过么?”

  他浅浅笑意,“没有,怎么问起来这个了?”

  “只是觉得做每一件事qíng都很不容易啊,尤其是在那么大的压力面前,所以会问问,有没有让你觉得很无奈很挫败的事qíng啊。”

  “有。”

  “那是什么?”

  他嘴角轻轻的抿起来,“大概是看到挽回不了的病qíng,会觉得很难过,更难过的时候,是自己无法cha手,任其发展的时候。”

  “是绝症吗?”

  “不仅仅是绝症,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病qíng。”

  “比如?”

  顾宗琪轻轻的把书合上,笑起来,“小丫头该睡觉了,明天可以出去走走,别老是呆在病房里看那些动画片。”

  “问你话呢?什么病qíng啊?”

  手边的灯悄然的熄灭,空调的遥控灯,浅绿色的光芒,在黑夜里看的格外的醒目,走廊上的橘色灯光,落在门fèng间,流沙一样的铺在chuáng下,空调的暖风浮动窗帘。

  “晚安,夕夕。”

  额头上倏然的一吻,凉凉的有些薄荷的质感,我诧异之间,觉得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凉香味,一时觉得似曾相识,发呆之时他已然抽身离开。

  只有香甜的吻,像暗夜里的缓缓盛开的夜来香,一丝一缕的清透出若有若无的思念和缠绵,好像是曾经唇齿留香的,触感和爱恋。

  一夜大风,第二天起来一看,天却清亮了许多,没有堆积的云层,点点滴滴的散布在灰蓝色的天幕中,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间,流光飞舞,冬日难得的宁静。

  我穿了衣服,想出去走走,顾宗琪不在医生办公室,大概是去上课了,他的书堆在桌子上,有些零乱,我顺手把整理好。

  只是觉得他的书里有股香味,不是一般的墨香,而是类似于gān花的香味。

  正在诧异呢,一翻开就看见一张书签,凑上去闻闻果然是那种花香味,我努努嘴,心想又不知道是哪个人塞进书里的,居然用那么香艳的味道。

  一缕阳光悄悄的溜进手心,我忽然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那么久了,还是没有浮上水面,仔细的回忆起来,能记起的好像没有任何的断裂和空白。

  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我踩在时间的桥廊里,周围都是迷雾,和光影都透不过的幻觉。

  这样的感觉另我讨厌,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

  医院门诊的高楼上,漂浮一层未化开的薄雾,远远的看上去虚幻,我一节一节的从桥二走下来,走到内科楼的后院的糙坪上。

  也许是手术后的体力还没恢复,走了两步我就走不动了,找了块地坐下来,还没坐稳,后面就有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喻夕,起来,地下很湿。”

  “累了,不想动。”

  高伊晨师兄站在我旁边,我抬头仰视他,刺眼的阳光之下,他没穿白大褂,普普通通的打扮,眼睛微微眯起来,向我伸出手,“起来,听话。”

  我不qíng不愿的站起来,“怎么没上班?”

  “这几天出去学习的,怎么样,身体还好不?”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做手术了?”

  “打电话给你是顾宗琪接的,怎么,终于名正言顺的把他撬到手了?”

  我“哼”了一声,“你们都耍我,明明知道我跟顾宗琪以前就是那种关系,还跟我说什么之前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来,“以前?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一点,喻夕,有段时间的你的记忆会是空白的,我想想,其实那时候是秦之文……喻夕,你看什么呢?”

  我看什么呢,我只是看见内科楼高高的楼上,有一个人影在攒动,然后灰蓝天际薄雾之间,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窗户边缘挣脱而下。

  电光火石之间,在我的眼前,连思维都来不及反应的几十分之一秒,尘埃被宣扬起来,水泥地面上重重的一声闷响,碎石溅起来。

  血,慢慢的从那个人身体下,流出来,仿佛是恶魔伸出的手爪,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一瞬间,我觉得,时间都停止了,我只是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满眼,都是红色,暗红色,好像我身体的某处,那股无法抑制的红色也要涌出来。

  忽然,身子被狠狠的拉过来,高伊晨师兄的手臂,还有他紧紧的扣住我的脖颈,把我的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

  我只是觉得冷,遍体生寒,心,揪成一条线,几乎快要没有了呼吸。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的喊我,“夕夕,不要看,没事,没事……”可是他的声音那么远,那么轻缈,没有一丝的力度,我只是听见周围还有乱七八糟的叫喊声,金属的鸣杂音。

  一切变的扭曲的灰暗,在这个晴朗的早晨。

  我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高伊晨师兄的手臂再有力量,可是我怎么也感受不到那点温度,没有血液的温暖,没有依靠和呵护,而这样安心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有过。

  不是他给的,是顾宗琪。

  灌注了所有的神明,我咬住嘴唇,艰难的挤出几个字,“顾宗琪,我要……顾宗琪……”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模糊一片。

  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部分,轰然倒地,灰飞烟灭,再也无法拼凑。

  第 28 章

  高伊晨师兄把我送回病房,一路上我冷的发抖,明明是艳阳万里的暖冬,眼前的阳光,好似缕缕纠缠的丝线,割裂我的视线,慢慢的晕染上那层暗红的血色。

  连空气中都是铁锈的甜腥味,冰凉的渗透到我的心里。

  “夕夕,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恩。”

  一杯暖暖的茶,温度随着玻璃传来,我的手心终于有了一丝的知觉,可是心底还是冰凉的一片,我问,“高伊晨师兄,顾宗琪呢?”

  他看了一下时间,“临chuáng医学概论,大概要九点半才能下课,还有一个小时。”

  耀眼的阳光从窗户透来,我的脖颈之间暖暖的一片,影子倒映在白色的chuáng单上,忽然间很多过去事qíng像是cháo水一般涌上来,慢慢的把麻木的心脏再次唤醒。

  那些已经刻意的被我遗忘的事qíng,封存在心底的旧盒子里,让我不忍心触碰。

  都是我和小蚊子之间的回忆,在异国他乡,遭遇的一切。

  这是我第二次,亲眼见到有人在我眼前坠入地狱,第二次见那么大片大片的血,失控的肆意流淌,好像一生一世的眼泪,哭尽了也燃尽了。

  德国是一个冷漠的国家,有大堆的可怜的留学生,那些高中都未毕业的小孩子,被中介送到不知名的偏僻学校里,才发现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中国人。

  我和秦之文就认识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在柏林郊区的一家学校念书,认识她的人都很喜欢她,我还记得她跟我打招呼的时候,翘起嘴唇,仿佛要跟人索吻一样的可爱。

  她喜欢秦之文,有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那时候秦之文陪在她的身边,是不是就没有了喋血的一幕,和漫天飞舞的淡粉色的雪花。

  那是柏林的第一场雪,大家约好去外面吃饭,我刚考完试,发挥的很糟糕,惴惴不安心里总是想着jiāo钱补考的难过,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秦之文也没有勉qiáng我,我不高兴发脾气他也只是好气的哄我,一场聚会有点不欢而散的结束了,而那时候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中途离席时候异样的表qíng。

  留学生是一个很淡漠的群体,那些走了又回回了又去的影子,分离也渐渐麻木了我们的心。

  大家一如往常的一样散了,然后男生会一贯的送女生回学校。

  那一路,我们走的太久了,好像一辈子说不完的话,都在说,从国内的小吃讲到血型星座,那个女生兴致高昂,那时候雪花簌簌的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是剔透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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