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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难逃/爱上冒牌高富帅_红枣【完结】(27)

  然而那个成熟的时刻没有到来。我还是夭折在一场车祸里。

  泰勒夫人垂下了目光:“你曾是我们的秘密种子,可现在已经没法发芽。”

  她这句话说得笃定而毫无余地,仿佛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芭蕾的容器,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我要重新跳舞。请您继续教导我跳舞。”

  泰勒夫人却摇了摇头:“你现在还记得芭蕾的什么呢?我不教授不能在芭蕾历史上留下痕迹的舞者。更不会从头塑造一个没有前途的舞者。你甚至一点基础都没有。我不想看到笨拙的Alicia。印象里的你,将是永远有jīng准动作的你。”

  “也或许这样反而不残忍,你从来没有在众人眼里出现过,从来没有享有众人的期待,也不会有那么多观众因为你现在的落差而失望伤心。对你反而没有压力。这于你反而是善终。”

  然而这真的不残忍么?我的艺术生命,对于这个艺术圈子,竟然是蜻蜓点水般的短暂停留,时光可以掩埋一切,它终将和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所以也不存在被抹杀。

  “所以您只认得跳舞的Alicia,而我什么不是?您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么?这怎么对我是善终呢?!假设我从前闪耀过,是不是此刻就应该死了也好比变成了不能跳舞的废人?您不觉得这样自私么?”

  “舞蹈本来就是独占的艺术,芭蕾更是自私的舞蹈。如果你是过去的你,你将比我体会更深。每一个舞者,为了成为首席,都必须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抢占所有观众的目光,这就是芭蕾的表达。”

  泰勒夫人看我的眼神带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连这都忘记了,一个舞者,要足够冷酷才能用脚尖支撑住自己的重量。要足够冷酷才能支撑住所有观众目光的审视。芭蕾从来是残忍的艺术,你现在不仅没有跳舞的腿,连跳舞的气质都一并失去了。你不是Alicia,你不是一个舞者。我不承认你。”

  她这样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是失忆后我第一次对芭蕾有深切的体会,我不甘心,即使想不起来,我也不甘愿,我怨恨,这样深重的被否定感让我痛苦憎恨,我第一次想要让自己重新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众的膜拜,鲜花掌声,都是我的,我想要的不仅是过去的回忆,过去的梦想,而是我应得的荣耀。而这qíng绪又是矛盾的,我又同时怨恨着自己的过去,怨恨那些只为芭蕾而在我身边的人们。

  这样的怨恨汇集成对尹厉和尹萱的恨。

  我第一次对尹厉歇斯底里。他还是如我离开时一样站在楼下,我冲着他大叫。

  “我恨你!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蹲下来抱头痛哭。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需要我!”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着我们对峙,好奇地看着我用陌生的语言冲着一个手拿玫瑰的男人大叫。然后这个男人走过来抱住了痛哭的我。

  尹厉紧紧地抱住我。

  “我需要你。”他这样说,并加深了这个拥抱的力度。

  那个晚上尹厉上了楼,我的qíng绪失控,他耐心安抚我。

  有点可笑,可是我笑不出。像一场闹剧,只有加害人需要现在的我,我恨着加害人,但也需要加害人。

  “颜笑,不论你是谁,你都会拥有全世界的。我保证。”我在入睡前隐约听到他这样朝我允诺。

  那夜巴黎下了雨,我的梦里便是这样连绵的雨水。

  那是铅笔色一般灰蒙蒙的场景。幼年的我背着书包走过长长的甬道,风在chuī,雨点偶尔打在脸上。我一路踮着脚前行,用脚尖试着站立着缓慢行走。挺起胸膛,扬起脸,脸上是忍耐但疼痛的表qíng,我脚上的并不是芭蕾的足尖鞋,而只是一双普通的洗得发白的布鞋。那不是适合用来练习脚尖站立的鞋子。

  可是我能感受到自己蠢蠢yù动的脚尖。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双这样的白布鞋,鞋尖上都是两个dòng,那是被我回家路途上靠着这样踮脚行走穿坏的。

  然后很多纷繁的片段闪过,夹杂着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夹杂着那些起舞的片段,我甚至能记得那种肌ròu紧绷的感觉。

  我感觉得到,我对于芭蕾的执着。

  这一夜我一直做着梦,第二天醒来甚至好有些头疼,环顾四周,满室的百合被换成了玫瑰。

  尹厉并不在,我看到他留在桌上的字条。

  “我出门帮你买食材熬粥。”

  翻开手机,是黎竞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关照我今天联系了几个芭蕾评论家,他们曾经看过我的练习舞,叫我下午一起去拜访,另外今天有一个新开的画展,还有新上映的歌剧,他已经定好了VIP的票。

  我突然对这样的现实有点厌倦。

  我还没找回我,就要被qiáng行要求做我,这样的感觉让我有点烦躁。

  对于尹厉不明了的复杂qíng绪又让我觉得无措。

  我呆呆地坐着,十分钟后才终于站起来,开始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个人身份证件。

  我直接冲去了机场。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比起憎恨和报复,现在更重要的是我自己。我不应该活在任何人的保护下,我有我自己的轨迹。

  尹厉和黎竞,泰勒夫人,Frank,都不能左右我的人生。

  五年前的我已经消失了,五天前的我也不见了,我就是此刻的我。

  我不想让尹厉和黎竞知道,只在上飞机前给两个人的手机都发了短信。

  我在飞机上默默地告诉自己,巴黎,我会回来的,母亲,我会回来的。以不一样的姿态。

  回国第一件事我便是给莫行之和魏严打了电话。

  “我回来了,能帮我留意一下有便宜的房子么?还有有不错的成人芭蕾班么?零基础从头开始的那种?”

  莫行之大约在外开会,说过几天来看我,魏严倒是不出半小时就赶到了机场,带着苏琳琳。

  大概半月没见,苏琳琳对我显得有些好奇,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颜笑,你怎么突然休学了?”然后她探头探脑地问,“被甩了?qíng伤?”

  魏严制止了她,他转头看我:“怎么回事?”然后他解释道,“这件事我会保证让琳琳不对外讲,也不会让尹厉和其余人知道你之后的住址,我和她订婚了,她偏要跟来,说是对这片的芭蕾班很了解。”

  苏琳琳大约和魏严已经非常稳定,加之我已经退学,因此对我虽仍有敌意,但神qíng已经难得和颜悦色:“你怎么要学芭蕾?还想要稍微正规一点的?那么只有城北那家‘舞姿’了,他们家全日制的,本身就是以商业舞者为培养目标的,有成人班,你可以去,其余几家么,都是过家家一样的业余玩玩。”

  我告别了苏琳琳和魏严,拿着他们给的地址找到了城北。

  那一段已经是郊区,显得非常荒凉,报名地点也显得少有人烟,工作人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体态轻盈,身材比例协调,她懒洋洋地坐着,对我的到来显得爱理不理。

  “有一年可以跳出职业芭蕾舞水平的班么?”

  “没可能。”她看了我一眼,直接否定,“你太胖了,肌ròu比例不行。想要一年,不可能,除非你的体重通过运动减掉五公斤。不然你根本就不用来我们这儿,直接去市里那几家业余的就好。你这样的身材成不了商业舞者。我们不收,教起来太吃力。”

  我气得转身就走,市里确实还有好几家芭蕾舞班,甚至很多环境很好,有大而明亮的练舞房,老师也都年轻美丽,气质高贵,让人颇为艳羡,幻想着自己跳了芭蕾也能成为一样的人,大约因此,报名人数众多。可我旁听了两三节课,便觉得不合适。

  这里面大部分报名的,都冲着减肥和提升气质而来,老师便也教得松散,有一组学员已经学了2年,竟然都还没法用足尖站立,还每天在对镜练习着外开和下蹲。

  “你要是真想学,我们可以根据你入学后的进度给你cha班到中级组甚至高级组。”这几家报名处的负责人都相当热qíng,“高级组的话,根据进度,大约半年就能让你学会用足尖站立了,接下来就可以学习芭蕾的进阶动作了。”

  然而我等不起了,我在回来的机场里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唯有我起舞》正在招配角和群众演员,需要芭蕾背景,离开招聘截止还有一年。告示边上便是尹萱飞扬的脸,巨大的红字尤其显眼。“还等什么?想像尹萱一样迷人么?想和国际一流的芭蕾舞者同台演出么?就是你了!来报名《唯有我起舞》吧!开启你的荧屏芭蕾梦!”

  是的,我想和尹萱一起跳舞。我终究需要去面对芭蕾,去面对她,用不同于现在的jīng神状态,不是被尹厉庇护下的我,而是完整的我。

  因此我最终没有报名市里的那几家,只是回去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然后便开始制定并严格执行起了减肥计划。

  然而谈何容易。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我本来便不胖,甚至可以算纤细的,可这样的身材在芭蕾舞界里便是jī肋。

  要快速又健康地瘦掉五公斤,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开始节制饮食,并大量运动。开始的体重下降很快,然而瘦了5斤,便进入了平台期,那是我最痛苦的日子。

  我的胃和嘴巴都嚎叫着想要饕餮大宴,我感觉疲惫,被减肥搞得毫无生活激qíng。每天都在忍耐克制,甚至连做梦都开始出现减肥场景。

  我梦到我每天只吃橄榄油加海盐拌上新鲜的菠菜生菜叶子,早上只喝水吃一只jī蛋,晚饭是五颗新鲜糙莓。这样的梦境片段重复,一日又一日,我甚至能在梦里感觉到那种qiáng烈的馋意,想要吃冰激凌和蛋糕的疯狂渴望。

  醒来我便去买了和梦里一样的菜叶子,像吃糙一样的吃它们。然而那样的梦境还继续,甚至更多了一点场景,我在一个明亮的屋子里跳舞。

  我这才知道,这大概不是梦,是我过去的回忆。作为一个芭蕾舞者,为了保持身材,在漫长的好几年里,我都是那样吃着东西的。泰勒夫人说的没有错,芭蕾是残忍和自私的艺术。

  我们必须对自己足够残忍才能跳出最美的舞蹈。

  我扼杀掉我想吃甜食的yù、望,扼杀掉犯懒的心,扼杀掉在沙发上吃薯片看电视的爱好。

  两周后我再站在“舞姿”的报名处。那个懒散的工作人员看到我,脸上露出极大的惊讶表qíng。

  我整整瘦了12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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