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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场_春溪笛晓【完结+番外】(254)

  那边的人自然是章修严。他自知理亏,一口答应:“这就去。”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袁宁才挂断电话。

  杜建成刚才注意到了袁宁不同于往常的神色:一开始虽然凶巴巴,但话里却透着显见的关心,后来再说话就是满满的高兴和温柔了。

  杜建成免不了又拿袁宁打趣:“这么小就有对象了?连吃饭都要打个电话叮嘱几句,有你这么贴心的男朋友可真不错。”

  袁宁笑眯眯,一点都不害臊:“那当然。”他瞧着杜建成,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意,“师兄你是不是该加把劲了?若是喜欢上哪个女孩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支点招。”

  杜建成:“……”

  这混账小子!

  袁宁没去外面吃饭,而是跟着杜建成去了食堂。

  这边的主食是面食,袁宁跑去窗口那边和做面师傅磕叨,愣是拿到了牛ròu比面多一大碗牛ròu面。

  袁宁端着面扫了一圈,到刚才接触过的几个人那边搭桌,和对方大吐苦水说杜建成压榨劳动力。打开话头之后,他很快就融入其中,听着其他人谈话,时不时见fèngcha针、旁敲侧推起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一顿饭吃下来,袁宁对昌沧的医疗qíng况更为了解。虽然早些年就提出教育下乡、医疗下乡,可惜一直都没有全面地推展开。

  没办法,一个是缺钱,一个是缺人。

  袁宁可以轻轻松松买下几个牧场,但面对这庞大的缺口却束手无策。这一趟医疗下乡说是说去摸底,可连一次摸底都千难万难,真正要建好健全的医疗网络又怎么会容易?

  而且即使建成了足够多的卫生所,也要考虑有没有足够多的医护人员可用。

  总之,难!

  但也不能因为难,就一步都不往前迈。

  这次下乡宣讲、下乡问诊就是第一步。

  这难不倒袁宁,毕竟袁宁曾负责过书法协会在怀庆那边的活动,大体是一样的,只是要因地制宜地做些改动而已。

  回到杜建成办公室,袁宁结合着吃饭时了解到的qíng况把资料筛选了一遍,把比较贴近昌沧现状的资料给挑了出来,在脑中拆分又组合,直至把它们都吃透了,才开始对杜建成的方案动刀子。

  到临近薄暮,袁宁才揉揉酸痛的手腕,把推翻后重组起来的方案合上。他敲诈了杜建成一顿饭,把方案给了出去。

  袁宁踏着夜色回到牧场,感觉糙叶清新的气味随着夜风钻入鼻中,心qíng才渐渐舒展开。

  每当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小时,他心里总有种回不去的焦灼与不安,有时害怕自己会变得随波逐流、麻木不仁,有时又害怕自己过于冲动给最重要的人带来麻烦。

  袁宁脑中浮现出章修严高大的身影,心中的焦躁终于被抚平。只要他坚定不移地追逐着大哥的脚步,一定会有能力做更多的事、帮到更多的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越来越少出现。

  对,就是这样的。

  袁宁微微顿住脚步,仰头看向隐没在云后的星子,眼底映着点点星光。

  另一边的杜建成带着方案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细看。瞧见上面条理清晰地图表与文字,杜建成只能感叹袁宁不愧是书法协会的,这一手字拿出去就能镇住不少人。再想想袁宁才半天就和卫生部门那边的人打成一片,杜建成心里除了“佩服”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他收起思绪,认认真真往下看。

  从袁宁去年帮忙改策划后杜建成就知道袁宁脑筋灵活,这份执行方案也一样。

  杜建成知道自己原来的方案是怎么写的,大致就是这里要花多少钱,这里要用多少人,这里得耗时多久,一项一项列得清清楚楚。

  袁宁改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经袁宁一改,整份方案居然变成了“这样可以打开多少市场”“这样可以积攒多少经验”,有些地方甚至还隐晦地提及“这样可以怎么报道”“这块蛋糕可以分给多少份给支持医疗下乡的人”。

  那好处,那功绩,连杜建成自己看了都心动不已!

  可以想象看完这方案之后,不少人都会主动促成——不用自己办事又能拿好处的事,谁会不动心?至于花钱,反正是财政里的钱,不花也落不到自己的口袋里,只要不是光让某个人自个儿把好处占光了,用多用少又有什么关系?

  杜建成搁下手里的方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他这小师弟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想要这样分蛋糕得有做蛋糕——或者“画大饼”的本领,而他缺少的就是这样的本领!

  杜建成把方案仔细地收了起来。以前他还想着怎么把袁宁要到自己这边来,现在他已经没了这样的想法,还不如等袁宁起来以后自己跟着袁宁gān。

  费校长这些天接到了不少人的电话,中心意思差不多都一样,纷纷表示“你这学生到底哪弄来的”“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介绍给我”。前面的自然是和袁宁接触过的两个专家,后面的则是一些在昌沧那边的老朋友,别人不清楚袁宁的事,他的老朋友们能不清楚吗?都说费校长不厚道,大好的机会居然不先考虑他们。

  费校长对赞美照单全收,面对老朋友们的质问则认真解释:“找上你们的话就锻炼不了那孩子了,他需要属于自己的班底。”

  袁宁暂时还没有积攒自己班底的意识,以前大部分时候发现问题都是由章先生或者章修严出面解决,遇上什么特别的人才一般也归章氏所有,没他什么事儿。

  但这一回袁宁没找章修严他们商量。

  他并不想一辈子被保护,也不想每次都要别人来解决麻烦。章修严那边有忙不完的事,章先生那边也有忙不完的事,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也有可以信任的师兄在这边。虽然也许做不到章家出手那么迅速那么完美,袁宁还是想努力试试看。

  袁宁在昌沧又留了差不多两周,把事qíng布置得差不多了才回首都。经过一年多的高压学习,袁宁差不多已经把主修和选修的课程学完了,教授们都对他青眼有加,也没追究他接二连三的缺课。

  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发展方向,有些适合埋头做学术,有些适合直接搞实践,袁宁自己够勤勉,学业没落下,多往外面跑跑没有人会反对。

  得了教授们的默许,袁宁反而乖了,没再往外跑,乖乖上课到期末考。

  夏日的浓荫取代了chūn天的鲜嫩,太阳也越来越烈,稍稍在阳光下多呆一会就浑身燥热。

  袁宁考完试和宋星辰他们到校门外买西瓜吃。西瓜是店家自己种的,个头不算太大,皮很薄,瓢很红,冰镇过之后口感非常棒。店家有榨汁机,是以前的学生给他做的,好用得很——其实店里的制冰用的大冰箱也是以前的学生送的,小小的水果店有着许多奇思妙想,甚至有些外地人慕名而来,对店里一些奇特的发明摸摸看看。见袁宁一行人来了,店家热qíng地招呼:“要喝西瓜汁吗?”

  郝小岚说:“不要,我们要一整个的!一人半个分着吃!”

  没人反对郝小岚的提议,等店家把西瓜切好送上来后就一人捧着半个用勺子挖着吃,三个平日里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小伙伴凑在一起可没那么讲究,都边吃边聊天,聊着暑假的打算。

  郝小岚吃了小半个西瓜,瞄了眼袁宁,问:“今年你不会也去你大哥那边吧?”虽然宋星辰很敬佩章修严,但她们两个人在谈恋爱,跟着袁宁跑去章修严那边难免有些难为qíng。

  袁宁摇头:“今年不去。”

  提到这个袁宁语气就有些失落。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昌沧那边的事qíng要收尾了,他得过去盯着,要不然不放心。自己招来的事,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

  郝小岚两眼一亮:“那宁宁你准备去做什么?”

  宋星辰抿抿唇,没说什么。从小到大他们其实都是跟着袁宁到处跑,去年他和郝小岚误信了于朗然,和袁宁疏远了不少。虽然这还不至于影响他们之间的qíng谊,但宋星辰很清楚这是因为袁宁的原因,换成别人的话早就渐行渐远了。

  是以在郝小岚提出今年暑假想像以前一样和袁宁一起,宋星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管是亲qíng还是友谊,都不能光靠一方去经营,而是要靠双方去维系。

  袁宁也没隐瞒,把自己去昌沧的打算说出来。郝小岚一听就高兴地说:“你在那边买了个新牧场吧!我们还没去看过呢,不如我和宋星辰也一起去吧!”

  袁宁自然不会拒绝。三个人敲定好时间,宋星辰和郝小岚就抛下袁宁去看电影了。袁宁叮嘱他们到那边要准备些什么,让他们看完电影后记得去买好。虽说到那边也可以买,但到底是出门在外,要是一时寻不着就麻烦了。

  当晚杜建成那边来电话说医疗下乡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人都回来了。袁宁第二天就和郝小岚他们一块动身,没去牧场,直奔杜建成那边。两个项目负责人也已经等在那里。

  袁宁向他们介绍了宋星辰和郝小岚,然后问起调查进展。两个项目负责人面色凝重,对视一眼,叹了口气:“qíng况比我们想象中要更严峻。就像你猜测的那样,那边种了好几年棉花,地力已经差不多被耗光。棉花越结越差,农贸社的人告诉棉农这是因为虫害严重,应该加大农药剂量。”

  杜建成接话:“以前能赚到钱,现在却赚得少了——甚至赔了,很多棉农都是不甘心的,所以听从那些人的建议加大了农药的量。”他一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农药厂的人贿赂了省内大半农贸社,让他们都加大购买量,把农药销售额大大地拉高了。棉花种植是这几年兴起的,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东西的脾xing,这东西需要很大的肥力,不能长期高qiáng度地种下去。”

  另一个项目负责人心qíng更为沉重:“因为农药生产和棉业污染,那一带每个村庄都有将近一半人出现了轻重不一的慢xing砷中毒症状,主要是空气和饮用水里的砷含量都严重超标。”即使现在喊停农药厂,喊停其中一部分棉花种植,已经被侵害的身体和土地也不可能恢复如常。人和土地都是非常脆弱的。

  一开始那种为难早已被沉甸甸的心qíng取代。

  人在没看见、没听见的时候,可以闭起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一旦知道了,一旦亲眼看见了、亲耳听见了,谁能够无动于衷?那可是活生生的人!那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水源和空气!现在装作看不见,以后呢?一开始不去管,等事qíng蔓延到自己或者自己重要的人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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