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梁爷爷私底下推波助澜，他也是知道的。梁旭文作为梁家长孙，梁氏继承人，没有人希望他一心栽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和梁家非亲非故, 梁爷爷自然也是，当初对他好不过是退而求其次，为梁家谋取利益。
但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私底下谋划这一切的是沈庆, 想就此机会将他这个外人赶出沈家。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爷爷。
自打他记事开始，爷爷就对他很好，沈岚小时候没少哭。他是家里的第一个孙辈，所有孩子里，爷爷最宠他，他的整个童年里都有那个老人家慈祥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爷爷对他的爱，每年爷爷的祭日，不管多忙，他都会赶回来去墓园陪陪爷爷。
沈家人都知道他有多在意爷爷，也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一点儿都没反抗。
梁旭文出现的时候，他虽然才刚成年，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脱身，梁爷爷自作主张帮忙，携恩以报。但如果他不愿意，也没人能逼着他走到最后那一步。
不过是因为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自愿去替沈家还人情，如今想来倒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哪怕爷爷曾经算计，对他的好也不是出自真心，但他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东西。
他向来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自己在梁氏那几年给沈氏带来的利益，足以还清了。
他前路坦荡，不欠任何人。
鼻尖满是齐越身上淡淡的味道，清冽而熟悉，齐越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是在哄孩子。
沈霁敛去眼中的情绪，轻声说：“我没事。”
齐越的手落在他背上，不满道：“又敷衍我。”
沈霁一时没说话，齐越又继续拍起来，动作很轻，他凑到沈霁耳边，用气音说：“咱可以偷偷哭一哭，不让人知道，特别是夏泽秋。”
沈霁闻言有些想笑，又听见齐越继续用气音说：“不想哭咱就不哭了，那些人不值得。”
他的气息喷在沈霁耳廓上，怀抱温暖，沈霁竟产生了几分困意。
回家之后，两个人各自洗漱，沈霁躺下才发现阳台的帘子忘了拉上，躺在床上正好可以看见一小片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深沉而寂静。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闷闷的，像是压着块大石头，总让人觉得不畅快。
明明有些困意，但闭上眼却又睡不着。
沈霁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很久没有失眠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处忽然传来咔擦一声轻响，他闻声看过去，正好对上齐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半夜爬床，还没进门就被撞了个正着，齐越有些讪讪的：“霁哥，还没睡啊。”
沈霁微微撑着身体看他，漆黑的夜色下齐越的眼眸近乎最纯净的黑，与窗外的夜色隔着千万里遥遥相望。
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沈霁看着他不说话，齐越更觉不好意思，说：“我就是来看看霁哥有没有盖好被子，哈哈，那个，既然哥还醒着……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要关上门离开。
沈霁忽然说：“进来吧。”
“啊？”
沈霁重复道：“进来吧。”
齐越终于反应过来，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窜了进来，隔着被子将他抱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
沈霁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进被子睡吧。”
这次齐越很快应声，“好嘞！”
沈霁靠在齐越胸膛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齐越的怀抱，甚至有些眷恋。
靠在齐越身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周围的一切被无限拉远，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久，齐越胸腔轻轻颤动，忽然笑出声来。
揽着他的胳膊摊开，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在床上，越笑越大声。
沈霁被他弄蒙了，“怎么了？”
齐越匀着气，依旧笑着，“沈岚下午那样，像不像唱戏？”
沈霁没接话，齐越说：“那么长一段跟提前写好似的，抑扬顿挫，用词那么矫情，不知道私底下演练了多少次了。”
沈霁忽然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
一般发生了这类负面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回避，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在当事人面前提起。
结果被齐越怎么一说，竟然显得像拿不上台面的笑话。
沈霁这么想着，忽然额上贴上一片柔软，齐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夜色中多了几分温柔，“睡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
一夜无梦，沈霁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眯了眯眼，昨夜门帘没拉，阳光穿过玻璃柔柔歇在床角，明亮而温暖。
天亮了。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沈霁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外侧的被子，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下一刻，他整个人移了过去，将头埋进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似乎变得脆弱了。
从他十六岁开始，各种事情接踵而至，他都一路安安静静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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