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终的太阳雨
阮辛和徐北山在婚后的第二天，按照约定一起去往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一年没有来，夏天的绿榕寺的昔日一样，绿树葱茏，宁静悠久。
阮辛和徐北山并肩走在红墙绿树之中，听着古寺的钟声，看着树梢起落的飞鸟。
绿榕寺虽然是千年古刹，但是规模并不太大，走了一会儿便逛完了一圈。
阮辛双手背在身后，瞥了他的帅哥老公一样，瘪了瘪嘴，最后还是没能开口向徐北山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也许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喝醉了说的？他在心里这样猜测着。
踢开地上的小石子，阮辛在心里暗骂自己的不争气，不就是牵扯到前男友的话题吗，怎么就不敢问了呢。
反而是徐北山脚步不停，带着阮辛往西侧的往生殿走去。
穿着青灰色大袖袍子的僧人站在殿门口，见到徐北山时，向他敬礼致意，似乎是和徐北山很熟稔的样子。
僧人带着他们走入了往生殿。
阮辛有些发懵，却不敢在这庄严宁静的场合和徐北山说话。
长明的烛火闪烁，写满经文的佛龛里金漆的佛像形制优美，而更多的，是所写名字各不相同的牌位。
走着走着，徐北山的脚步停下，他侧过身，抬头看向某个黄色的往生牌位。
阮辛随着徐北山的视线看去，一行字映入眼帘。
牌位左上写着徐北山，中间写着亡妹徐南溪。
阮辛还看见更小的小字，依稀分辨出来是好像是祝语……仗佛慈力，超度亡妹，开演妙法，荐度四生六道，直至得以听闻佛法。
……同受法味，共沾法益，永脱六道轮回，三途八难之苦，速得接引往生极乐国土。
徐北山，还有一个已经去世的妹妹？
阮辛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向徐北山，却看见男人神情并无太多悲伤，反而神情带着温柔又怀念的笑意。
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北山轻轻向阮辛说道：“曾经南溪说，很想来这里看看，我便在这里给她供奉了一个牌位。”
他还说：“辛辛，南溪说的没错，绿榕寺是个好地方。”
阮辛扯了扯他的衣角，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或许是从未看过徐北山这样柔软的一面。
他小声问道：“徐北山，我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来看你的妹妹吗？”
徐北山点了点头。
“铛、铛、铛……”
古刹钟声响起，惊奇飞鸟簌簌。
男人的声音在钟声的余韵里，悠久而平和。
“我的妹妹叫徐南溪……或许，你可能还记得她的另一个名字，小柠檬。”
阮辛呆在了原地，这个昵称开启了一把尘封的锁，他脑海中的那些回忆纷至沓来。
潮湿炎热的夏日，绵绵不绝的雨夜，高中时和朋友聊天吹水的日子，一起谋划追人的日子，朋友消失后，郁闷不解又紧张担心的日子……
阮辛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是现在却发现，那些记忆还那样清晰。
之前问不出的问题再也不用烦恼如何开口，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阮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徐北山一起走出往生殿的，直到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刺痛了双眼，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她突然消失……”
“嗯。”徐北山听懂了阮辛没头没尾的话语，“是生病去世了。”
抬起手，徐北山为阮辛遮了遮头顶的阳光，高大的身影宽阔而可靠。
“当时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拿着她的手机，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骂一个叫周知言的王八蛋。”
阮辛垂下头，泪水模糊了眼眶。
“那个电话，原来是你接的啊……”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猫咪躺在路旁，慵懒地舔着爪子。
穿过的林荫小道，大殿前的香炉里，白雾袅袅。
初见那日，阮辛看见在这里上香的徐北山。
阮辛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比如说小柠檬是生了什么病去世的？她那时难不难受？她长什么样子，肯定和你一样好看吧？她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可是话到嘴边，阮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知道徐北山的性格，知道徐北山如果不是完全信任他，把他当做家人，是不可能带他来看徐南溪的。
冥冥中，阮辛感觉好像有一只蝴蝶在时间的那一边振翅。
徐北山拿起一炷香点燃，送进阮辛手里，自己也拿起一炷。
阮辛和徐北山在绿榕寺上完香，往寺外走去。
夏日的沂南，总是有突如其来的阵雨。
太阳都还冒着头，那边雨滴已经铺天盖地地打下。
振翅的蝴蝶，掀起了一场经久不息的暴风雨。
徐北山牵住阮辛的手，在太阳雨中奔跑起来。
阳光穿过水滴，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两个人这样奔跑着，仿佛穿梭在十年前下着暴雨的夏日。
泪水和雨水一起在脸颊上滑落，阮辛听见，徐北山的声音，划破黏腻湿热的夏日空气，穿过时间和空间，传到了他的耳畔。
徐北山说：“阮辛，我没有前任，也没有秘密，但我有一件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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