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记得月亮岛上的凌晨,黄昏,那里的天空很低,黄昏很美,比油画还要动人。
——然后,就是那轮月亮。
巨大的、澄明的月亮,散发着银白的光泽,笼罩着那座岛屿。
安薄拉开窗帘,玻璃窗失去遮挡,完整的景象进入视线。
偶尔飘过橘紫相间的流云,弯月挂在高空,隐隐散发着苍白的银色。面前是一片草地,远处是墨绿色的树林。
这里到底和月亮岛不一样。
两个小时后,安薄打了几个喷嚏,穿上外套便出去吃早饭了。
用餐区依旧是昨晚那片区域。
餐盘已经摆放整齐,自助餐一样的流水线,早上六点到八点开放,中西餐都有,也算是广泛。
安薄盛了一碗白粥,和一个茶叶蛋。除此之外,他都没什么兴趣。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吃饭。
喝了几口白粥,感觉胃舒服了点,拿起茶叶蛋一点点剥着蛋壳,骨骼分明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染上浅褐色的汤汁,指尖湿润一片。
他动作很慢,仿佛干什么都是这样,除了弹琴的时候,那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早啊。”
有人坐在了他的旁边,向他打招呼,然后熟悉的温度再次覆上他的额头。
安薄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地微微后仰,那道温度也恰好消失。
他转头,怔怔地看向来人。
路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对比温度。
“有点烧啊……”他自语道。
安薄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拿起剥好的茶叶蛋,递到路荺面前,小声道:“吃吗?”
路荺低头,看了一会儿,道:“你吃,我去拿。”
安薄点点头,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五分钟后,路荺拿好早餐,坐到他旁边。
比起安薄,他还多加了几块蔬菜饼。
“昨晚没睡好?”他顺势问。
安薄咬了一口鸡蛋,道:“有一点,你呢?”
“还行。我一个人也没人打扰。”路荺问,“你室友回来了吗?”
“没有。”安薄轻声道,“可能和朋友在一起。”
路荺点点头。
人渐渐多了起来,各自心照不宣地不再按照昨晚的位置入座,大多都是和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时不时会有人留意一下他们的位置。
今天的分工与昨天对调,一部分人去山上捡柴,另一部分留在营地,或者去海边担任清扫工作。
安薄留了下来,路荺没有留下,而是神秘兮兮地跟着管理员走了。
安薄独自拎着一个小红桶,戴着手套,跟随大部队前往海边,与森林的方向正相反。
行走的途中,安薄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人是戴莉,声音却不是。
那是一道沙哑、干涩的女声,像是中年,隐约透露着哭腔。
“孩子,是安薄吧。”她问。
安薄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礼貌道:“你好,我是。”
“我是戴莉的母亲,前些天我们见过。”她声线颤抖,却又在极力克制。
安薄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悲伤,于是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她道:“是戴莉,她说你是很重要的弟弟……”
安薄感受到自己越发失控的心跳,于是打断道:“她怎么样了?”
那边静了一秒钟,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安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他开始祈祷不会是想象中的那样。
他已经,已经不愿意、也不敢再面对那样的结果,他渴求,渴求上帝的天国不会降临。
“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她道,“阿姨说不准她能不能醒,就想把她交代的事情先告诉你。”
“您说。”安薄连呼吸都在颤抖。
“她希望能看到你的比赛,同时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带着安娜的愿望,好好生活。”
安薄闭了闭眼睛,轻声答应:“我会去探望的。”
挂掉电话,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几分钟后,他赶上大部队的步伐。
这里的海岸线并不长,波浪起伏有序,灰蒙蒙的,并不明亮。
海风肆意吹乱了他的头发,安薄怅然地望向那里,那道略有弧度的海平面,总觉得心里堵着东西。
他默默站在岸边,看着海浪屡次从脚下溜走,无限接近又抽离,就好像死亡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无限接近,甚至没有挽留的余地。
安薄还是离开了那里。
他不舒服,不仅是身体上,还有抽痛的心脏。这种感觉不是没有过,上一次老杜的离开,他也是这样难过。
回到房间后,他把自己埋进松软的被褥,眼周一阵发烫,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般,慢慢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时,房间已经陷入一片昏暗。
恍惚间,有人敲了下门。
安薄起身去开,正对上路荺的目光。
“走啊,去吃饭。”他道。
安薄犹豫了一下,乖乖跟在他后面。
在营地的最后一晚,吃饭只是众多娱乐活动之一。
他们走到海边,并不靠近海浪的地方——
那里挂着淡黄色的灯带,摆着火炉,上面排列着处理好的鱼类,烧炭味极为浓郁。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