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斥责将万重为所有的壁垒敲碎。
万重为在景雨去世后选择跟父亲回来生活。怀着仇恨的孩子掩饰得再好也是个孩子,心智和情绪不比成年人可以藏得隐秘而巧妙。不到十岁的万重为常常和方连云闹得很僵,万行川管理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有一次他被关了整整三天,直到被平叔撬开门锁将他带出去,他才知道万行川已经带着妻子去旅行了,甚至忘了还有个被关在地下室的儿子。
而家里的佣人们也以为万重为在学校。要不是平叔发现不对,他能活生生饿死在那个装了静音棉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
地下室带来的阴影对万重为和时温是迥然不同的。
是施以惩罚和远离灾难的不同。这份不同也会施加在自己所爱之人身上。万重为相信,如果易地而处,时温是不会把他扔进地下室的,前提是如果时温还爱他。
万重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独自在书房里待了半夜。直到医生处理完时温的伤口,又给惊吓过度的人吃了两颗安定之后,万重为才出来。
他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一瞬间被时光击碎了坚挺的脊梁。
他先去找平叔道歉,然后又回到卧室,慢慢躺在已经睡着的时温身边。
时温从第二天醒来之后,对万重为的态度就变了。
无论万重为如何道歉、解释并且保证,时温都很快地点头。
最后万重为问他:“阿温,你愿意原谅我吗?”
“嗯。”时温还是点头。
“那你还想离开吗?”万重为又问。
“不走,”时温急急地说,“再也不走了。”
万重为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缠了绷带的手抱着膝盖,回答问题的时候头都不敢抬,就知道自己完了。
——时温怕他。
伤害是不可逆的,万重为不断在这条路上加码,用错误的方式留下了一个时温,却失去了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万重为在忙碌的间隙约了心理医生。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是面对时温时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于是每周抽空去看一次医生。
心理医生和他交谈倍感艰难,因为他什么也不说,能说的那些对治疗也没什么用,医生只能泛泛地给他开点控制情绪的碳酸锂、丙戊酸钠和卡马西平等常见药物。
他觉得没什么效果,一周一次改成了两周一次,后来觉得自己控制好了,便不再去了。
他把自己在吃药的事情告诉了时温,似乎想要旁证自己不是主观上想要把他关进地下室,只是疾病的原因。
时温反应平淡,看似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也没再像以前那么躲着他。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在房间里待得久了,时温脸上有点病态的苍白。他常常走神,在课题上出现第二次失误之后,就跟梁明照说自己不想再做了,让梁明照顶替自己继续。高唐和梁明照都发现他状态不对,可是问他话,他也只说最近病了,力不从心。
他执意要退出课题组,直到孙光暮打电话给他——万重为已经给他重新买了手机和笔电,也再不限制他社交和出门,尽管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出去——说课题的事情是你的就是你的,师哥师姐可以帮忙,也可以等你病好之后重新回来,但既然前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就不应该轻言放弃。
时温憋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歉:“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会放弃的。”
之后他一扫颓态,重回书房每天继续学习到深夜。
他也努力试着不怕万重为,不躲万重为,但身体本能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很难放松下来。好在万重为最近也很忙,不太常回来,也没再把所有关注点都放在他身上。
他试着忘记一切,偷偷算着日子,等着万重为“彻底解决完问题”之后,能大发善心放他离开。而且就算万重为不肯,他还有合同,就算再拖,最多也只有两年的合约期限。
到时候万重为再也没理由留下他。
洛水居从下午开始就热闹起来。时温坐在二楼露台上,能看到那个请来的米其林厨师进出花园好几次。这个西方人似乎对时温种在玫瑰旁的那一小片中草药很感兴趣,备好了晚餐食材之后,就蹲在地上研究来研究去。
花园里说话的声音清晰传进时温的耳朵,那个热情的厨师听到这些中草药的来历时,甚至想要拜访一下时温,和他探讨下西餐和中餐的文化差异。还好被一旁的小荷拦下了。
傍晚起了微风,五月的平洲已经开始潮湿。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广玉兰香,洛水居里精致的晚餐已经备好了。
客人很快来了,是三个男人,一个是范崇光,另外两个不认识。时温看到那三人下了车,便从露台回了房间,关上了玻璃门,又去把大门反锁了,才躺回床上,拿了一本专业书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楼下又传来引擎声,是万重为回来了。
他竟然比客人来得晚,这说明来的不是一般场面上的朋友。时温胡乱猜测着,只希望万重为能忘记自己的存在,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几分钟,万重为就推门走了进来。
“阿温,收拾一下下楼吃饭,”万重为说,“有个堂弟从首府过来,带你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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