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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海_林子律【完结】(177)

  “我们认识的时候,老白年纪比我小却比我和安东都成熟,他已经在‘圈内’混了很久了,给一些乐队做吉他手,后来就、就走了歪路。我记得最开始是安东吧,他和安东的关系不太好,因为老白想所有的歌都署乐队名,但是安东说那是他写的,不同意。两人吵了很多次,老白有天跟安东说,他不想吵了,安东以为他妥协,很开心……当时破壳在准备发专辑,我们选的主打叫《Escape to Yangon》,安东写的。

  “歌都做的差不多了,有天我们约好在安东住的地方碰个头,去喝酒。那天……那天,安东他……他死了。

  “医生说他药物摄入过量,但他其实知道自己过敏。

  “是白延辉把那个针头拿给他的。”

  说到这儿骆驼哽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珠随着言谈深入逐渐清澈,直勾勾地盯着镜头时,仿佛想从对面看见什么人——

  2002年7月,盛夏的出租屋内热得要命,蝉鸣愈发高亢,一声一声,摄魂夺魄。

  年轻的贝斯手全身泛红,喘不上气时几乎将自己的喉咙都抠烂了,他用脑袋撞墙角,额角破了一大片,一直流血,发出难耐的粗重的呻吟。

  “怎么回事?!”骆驼要上前扶人,反被几乎失去意识的安东踢了一脚。

  白延辉那时还年轻,抓着骆驼,语气冰冷得要命:“他自己嗑 药嗑high了,你别管他,小心一会儿被针头扎,真他妈活该!我都说了这玩意碰不得!”

  骆驼难以置信:“不可能!他怎么会突然嗑 药,安东过敏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喝多了吧。”

  骆驼推开白延辉:“不行,咱们得打救护车……”

  “你疯了?!一会儿来了看他这样就知道是啥情况,我们全被抓走了专辑怎么办,歌怎么办?!”白延辉吼他,掰着骆驼的肩,不让他去看安东的惨状,“你要是怂了就出去,我来处理他——你想被上黑名单吗,还要不要出名、赚钱了?!”

  当时的骆驼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耳畔,安东的嘶吼越发剧烈,痛苦不堪。他一个劲地瞪着骆驼,朝他伸出手,须臾又继续用力掐地砖缝,手指血肉模糊。

  骆驼脑内空白一刻。

  他怕了。

  夺门而出。

  全身冰冷地晒了不知多久的太阳,等白延辉再下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包烟,自己叼了根,旧T恤上沾了点铁锈红的颜色。

  他走向烈日中发呆的骆驼,把烟盒递给他。

  “安东呢?”骆驼问完,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答案。

  白延辉异常冷静地说:“睡了。”

  骆驼哆嗦着,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燃那支烟。

  他永远都记得那支烟不一样的味道,年轻人以为那是“好烟”的特质,有点令人上瘾。骆驼想,他烟瘾好像突然变重,白延辉说“你喜欢我的烟,那就拿去抽”,送了不少,后来那些烟逐渐满足不了他了——

  “更带劲儿的?可以啊,我帮你弄。”白延辉叼着烟拨弄吉他弦,满脸的不耐烦,“不过咱们说好,是你自己要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骆驼口干舌燥:“不怪你不怪你,赶紧吧!”

  白延辉笑笑:“骆驼,我们换个乐队吧,以后乐队的歌你让我署名?”

  骆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直播还在继续,但后面那些总结陈词与劲爆的新闻相比显得寡淡——白延辉篡夺了安东的全部作品,将破壳的往事全部掩埋,但骆驼那时良心未泯,私自将安东的一些遗物抢救放着,哪怕进戒毒所也妥善保存。

  他后来将东西全给了闻又夏,所以闻又夏能在先前的视频里做出如此鲜明的对比。骆驼的发言,侧面证明了银山的全部说法。

  听到这儿,邱声调小了音量:“所以……怪不得,他要你帮他写歌。”

  “嗯,如果我没有察觉,现在可能都是第二个骆驼了。”

  邱声这两天骂白延辉的次数大约比过去四年都多,他捏着睛明穴揉了揉,还没组织好语言,听见闻又夏好像笑了一声:“所以要谢谢你。”

  邱声一愣:“诶?”

  “那天出现得很合适。”闻又夏面沉如水,眼底却闪烁着柔情,“我们认识得也很巧,不对吗?”

  久违地,邱声后背发热:“提那么久远的事儿……”

  闻又夏打断了他。

  “邱声,你对我很重要。”

  简单几个字将邱声拽回了没有雨的午夜,他被潮湿感吞没。

  邱声记得当时的自己青涩而愚蠢,只会愣愣地跟在Julie身后往夜总会包间去,站在门口想看又不敢看,正犹豫着是要跑还是干脆推门而入时,那道门开了。

  一身清爽的贝斯手背着琴,出现在他面前,狼狈却镇定,对他说:“你走吗?”

  相识时闻又夏不像舞台的神祇降临,却给了他一道星光。

  夏夜,他们坐在蓝花楹边的长椅,闻又夏抽了他的烟,听他说起那个幼稚的赌约。然后闻又夏眼带笑意地告诉他:“你赢了。”

  赢了有奖励吗?

  那一年的邱声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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