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里知道是这样,但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安静而顺从地活着。像以往做了许多次那样,回到他现在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他的插入让他自己觉得尴尬的地方。
让如今的季瑾评价就是,那时候他年纪还轻。暮色四合时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总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他高中时期这条巷子还没有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门楼前有不甚明亮的白炽灯,灯下萦绕着不知名的小虫。
借着这种若有似无的光线,季瑾看清了,邻居家的那个小孩站在他家门前,似乎在等他。
他那时候已经跟霍宇川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的季瑾对霍宇川有一个误会。因为从他搬来的那天起就只看到霍宇川和他爷爷住在一块,季瑾还以为霍宇川的情况和他自己差不多。
所以他唯独对这个不爱笑的小男孩十分照顾。
小时候的霍宇川就长着一副标准的帅哥模子脸。因为一双出色的丹凤眼。还没长开的脸上稚气与帅气并重。
是一个儿童版的帅哥。他朝季瑾伸出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薝卜。”小孩说。
季瑾起初听不懂。他顺势接过来,感觉那东西触手冰凉,浓厚的丝绸感,一小团地被塞进他手心里。
“薝卜花。”他说。
季瑾有些迷茫地摊开手心看,一眼就认出来。
—— 一朵纯白,浓香的栀子。
后来他才知道栀子这种花,古语叫薝卜,也被他们叫仙仆,因为就生长在神山上,围绕着那座神仙的庙宇。
这花的香气十分霸道,季瑾接过手来的这一小会,他的手心、指缝、周围的空气全都溢满了浓香。被栀子的香气侵占了。
夜间空气微凉,衬得这阵清香尤为脱俗好闻。季瑾站在原地,愣愣地嗅了两下,才回过神。
他手指动了动,把那朵花轻轻拢住在手心里。
那会的季瑾还不太了解对小县的人们的淳朴民风。
“宇川,”他笑着问那个小孩:“怎么忽然给我花?”
是以小孩也听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只是说了一句:“仙仆花是晚上开的。”解释了为什么晚上给他这个花。
彼时,被送了花的季瑾轻轻捻着花枝,一时没说话。
“谢谢你,花很好看。”
虽然晚上还是很黑,很讨人厌。至少今天这一个晚上,一朵花让他释然了些许。
但是这么好看的花,是开在晚上的。
季瑾将那朵花插在了自己左胸前的口袋上。
嫩白的栀子和墨绿的叶,花别在他胸前,搭配着青年身上的白衬衫。小霍宇川抬头看他,想不出来天底下还有谁会比瑾哥更适合白色。
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吗?”
一双墨黑的瞳仁平静地看着季瑾。
当年夜色中的那个小少年平静地对季瑾说:“我下次再送你花。”
还没到变声期,他音色纯净生稚,语气没有起伏。
季瑾才回想起来他说的这句话。
后来季瑾也确实偶尔会收到别人托陈涛带回来的花。
——他爱花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而在那之后,他对于霍宇川家世的误会也解开了。陈涛偶然有一次跟季瑾聊起霍宇川的家里,他简直有一万句话要说。
“你知道他家拿的是土地使用证吗?”
“嗯?”
“哥啊,霍宇川这小子是真的家里有矿,现实意义上的矿。他父母都是矿老板,在外面忙着呢。”
“……”
季瑾好像能理解陈绣燕为什么总对霍宇川最热情了。
晚上,刚洗完澡的季瑾趿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
垂在额前的头发还是湿润的,季瑾手里抓着毛巾,边走边擦。楼下照例传来陈涛进浴室洗澡前鬼哭狼嚎的歌声,穿透力很强,响彻了整幢房子。
对此季瑾现在已经能够适应良好了。他回房间之前,还听见了楼下陈绣燕惯例在骂陈涛的声音。
两个人嗓门都不小,季瑾一不小心就听见了。
“陈涛!一个澡都能洗那么久!你在里面游泳了是不是!?水电不要钱啊?”
“我冤枉,都还没进去洗啊!”
“你还有理了是吧?!让你省点水电费好像是给我一个人省的一样,除了你洗澡能洗那么久还能有谁?……”
“啊啊啊你自己来看啊老母亲!”
……
三楼,刚洗完澡的季瑾听见这些话,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季瑾拿下擦头发的毛巾,脱了鞋走进房间里,把门也轻轻阖上了。
房间里的空调还是他几年前就在用的那一台,已经年久失修了,不太制冷了。但季瑾几天前还是把它拆开来清洗了,每天晚上开着也聊胜于无。
因为这次是季瑾临时突然提出要回来的。所以也不能怪谁。
独自坐在房间里的床上。季瑾看了一会手机就放下了。无事可做,他又想起他那份没去成的兼职。
可惜了,那家机构的待遇真的还挺不错的。
他神情安静地坐在那,像在走神。
或许是在外待人温和惯了,他不做表情时,面部线条还是柔和的。只是眸色看不出来悲喜。
这几天都没正经练过功,季瑾有点想念学校宽敞的,带有垫子和把杆的排练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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