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帅和他在这里面, 算是最不起眼的了。
谭帅说的话, 黎阳隐约明白一些, 他们两个力量单薄, 想要拿下农机一厂, 势必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
表格放在了桌子上, 黎阳用手指头点了点几个名字，“这个几个师傅我在《农业机械》上看到过, 他们好像自制了单臂铣床, 为厂子省了一万多块钱。”
打开笔盖, 黎阳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圈，固定资产的价值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四百一十五万元整，然后是三百六十一个工人的工资，因为职位、工龄和工种的不同，工资平均一百四十三元，退休的干部和工人平均退休金是一百三十三元，五百五十人，工资和退休金加起来，每个月开支是十二万多。
这还没算工人医疗方面的支出。
然后是银行那笔九十万元的贷款。
写着写着，黎阳感觉有点气短。
两年多以前，他刚到海城，挣的钱都是分角，现在每笔后面都要加个万，真的是惊心动魄。
谭帅在旁边看着，一边咔擦咔擦的吃桃子。
“谭哥，咱们的钱不够。”黎阳闷声说道。
“没差多少，可以想办法。”谭帅吃的很快，几口下去，手里的桃子变成了桃核。
黎阳继续写，谭帅看着他工整的字，突然道：“这里要补充一下，把农机一厂拖欠的工资和退休金加进去。”
黎阳算了一下，又在上面加了一百零六万，写的时候，小指头忍不住颤了颤。
拖欠的费用，局里的领导只是随口一提，但是算成数字，却是这么的庞大。
“固定资产这里数额减五十万，库存那里的也减掉二十万。”谭帅站着说道。
“为啥？”黎阳不解的道：“评估表上都已经写好了。”
“评估是评估，他们买的那些垃圾设备只值废铁的价，还有那些仓库卖不掉的存货，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白占地方。”
除了钱，还要写明以后的工厂生产情况，谭帅沉吟片刻，道：“工厂未来会在穗城建立办事处和仓库，需要调派十几个人手，第一车间继续供应农机三厂拖拉机的油嘴油泵，有意愿加入运输队的，可以办理停薪留职……”
俩人商量着，大半天，写了十几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黎阳还想着再重头看一遍，谭帅让他别着急，反正还有时间，晚上请老厂长过来，打探一下情况。
谭帅去请人，黎阳则去买菜，半路上碰到徐国华，俩人说了一会儿话。
没过多久，谭帅也回来了，他和黎阳端着盆子去水龙头那里，黎阳摘菜洗菜，谭帅杀鱼。
巷子里的邻居们纷纷打趣，“这么多菜，今天要改善伙食了啊？”
黎阳笑着回应，“请人过来吃个饭。”
谭帅动作利索，很快就把鱼收拾干净了，放在旁边的小盆里面，伸手拿一把青菜，清脆声过后，根部被整齐的拧断。
“你手洗干净了吗？”黎阳不放心的抓着谭帅的手放在鼻子前面，“还有点腥味，再洗洗。”
怕谭帅敷衍，黎阳径自抓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了，才让谭帅继续摘菜。
谭帅摘菜也是一把好手，比黎阳快多了。
旁边的婶子看着，一脸的羡慕，“我们家老头子要是像谭帅这么勤快，我一天得少生多少气。”
黎阳一边搓洗菜，一边安抚道：“那是婶子太能干了，你们家叔长期不动手，眼睛里就没活了。”
洗完菜，拖鞋也被水打湿了，黎阳和谭帅端着盆回屋子，开始准备饭。
晚上六七点钟，白天的暑气还没散去，海城依旧很热，长寻坡左右两边开始做饭，油烟味道比热气更加的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离老远都能闻的到。
这里住着不少工人和工人家属，姜山和邵然过来时，碰到不少人，退休的老工人热情的打着招呼，“老厂长的肚子小了，厂子的事情多，操心了吧……”
“小邵还这么有精神！”
老工人拖着姜山的手不撒开，“正好饭做好了，进屋喝两杯。”
“今天不行，跟人约好了。”老厂长满脸都是笑，“下回吧。”
俩人走到地方时，谭帅正拿着铲子饭菜，黎阳在屋里烙馅饼，还不忘记叮嘱谭帅，“差不多就盛出来，别炒大劲了。”
邵然站在煤油炉子前面，看着谭帅道：“你小子是最后一个请我们吃饭的。”
谭帅叫了一声“老厂长”，把菜铲出来，道：“这东西还分先后？”
看到客人来了，黎阳赶紧让谭帅把人请进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邵然把带来的酒放在桌子上，“还好我自己带了。”
黎阳要出去刷锅，谭帅道：“你过来，吃完我去刷。”
闻言，黎阳坐在了他的身边。
老厂长环顾了干净整洁的小屋一周，笑道：“你俩小日子过的还挺好。”
就连故意想要挑刺的邵然也跟着点头，“跟你俩的比，我那差不多就是狗窝了。”
谭帅先给两个人倒酒，然后从旁边的水桶里拿出一瓶汽水，用牙咬开盖子，放在黎阳的面前。
老厂长看着黎阳，“这孩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厂长，我是黎阳，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黎阳恭敬的道。
听到名字，老厂长露出恍然的神情，“海机一中的学生啊，跑步很厉害，黎阳你这孩子变化太大了，不说名字我还真不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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