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刚刚开口,荀子元已经暗道不好,连忙使了使眼色,教各侍卫离孟净雪更近一点,随时防止这位昔日的礼部侍郎嫡子暴怒而起,将如今的丞相夫人毙命于荀府。
那边孟净雪已然是勃然大怒,道:“霍皖衣,你不要脸!你害死我父亲,害死我孟府满门!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要你的血来为我孟府满门偿命!你被关在天牢,我做不到来杀了你,却也日日夜夜盼着你死,我连棺椁都为你选好了……不,你霍皖衣怎配死了也安生?我要丢你进乱葬岗里,让你的尸体被豺狼分食——”
“可我还活着,”霍皖衣轻笑,言语间没有一丝一毫温度,“我不仅活着,还嫁给了谢紫殷,他被我杀了一次,还愿意请旨救我,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孟公子?各人真的有各人的命,你爹是自作孽不可活,天要收他……至于我,我也作孽,可天不收我,你拿我又能怎样?”
孟净雪死死盯着他,忽然暴起扑来,又被在就安守在侧的侍卫压下,困缚双手。
霍皖衣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孟净雪道:“霍皖衣,我迟早会杀了你!”
“可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霍皖衣嗤笑开口,尾音冷得像是会凝结出霜冰。
“那你就来要我的命啊!”孟净雪吼道,“你灭我满门,就留下我的命,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霍皖衣道:“我哪里折磨你?我何曾折磨过你?孟净雪,我当初不杀你,是因为陛下不要你的命,也许是他想要你来杀我,所以他不要你的命,却不是我霍皖衣不要你的命,也不是霍皖衣要你满门的命。这个道理,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次,你却一次也不听。”
孟净雪咬着牙不语。
霍皖衣一字一顿向孟净雪发问:“就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要为了你,不要我的命吗?”
作者有话说:
霍皖衣: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霍皖衣:我的情敌是救命恩人,谢相的情敌是要命仇人,这有可比性吗?
谢相:你哪儿来的情敌?
陶公子:啊对对对。
第15章 旧曲
霍皖衣到底没有要孟净雪的命。
他自认与孟净雪之间谈不上谁对谁有亏欠,谁需要还谁的债,他们比之陌生人还要更陌生一些。
若是以前,他们也至多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过的话大概加起来也不足百句。
唯一不同的事情。
不过在于孟净雪曾经向他说过:“喜欢”。
只是喜欢这种东西最没有用。
无论当时的霍皖衣有没有爱上谢紫殷,他对于爱情这两个字,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多感觉。
孟净雪对他说喜欢时,他只反问:“你喜欢我什么呢?孟公子。”
彼时孟净雪说:“霍大人风采出众,卓然众人,这都是我喜欢霍大人的理由。”
霍皖衣便轻轻发笑:“你看到我过得风光,又是否看到我被人厌恶恐惧的地方?”
孟净雪是有几分诚意的,对上他的眼睛,孟净雪说:“我看到了,但我不怕。”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霍皖衣对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回答毫不动容。
他只是看着孟净雪认真的神情,嗤笑着应话:“是吗?可你迟早会怕。”
于是孟净雪也真的怕了。
他没有给任何机会,以雷霆手段替帝王完成了任务,数罪并罚,将堂堂礼部侍郎关入天牢。
孟净雪得知此事,趁夜闯进了霍府,站在院中向霍皖衣厉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做!”
霍皖衣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了。
他对这些事情总忘得很快。
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下有限的人和事,多出来的,只会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霍皖衣仅仅记得,在他回答之后,孟净雪浸着眼泪问他:“可我喜欢你,你害死我的爹娘,我还怎么喜欢你?”
——他不需要孟净雪的喜欢。
霍皖衣毫不动容地想。
他只喜欢自己,只爱自己,霍皖衣这一生,从睁开眼看到世界的刹那,就注定了要为自己而活。
他竭尽全力站到高处,做帝王最宠信的狗,不是为了在旁人面前低声下气,瞻前顾后。
霍皖衣已经站得足够高了。
所以他在高处,只懂得要把握自己的权利、地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除非帝王令下,他身不由己。
否则他辛辛苦苦做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意义?
霍皖衣依旧不记得自己的第二个答案。
但他并不在乎。
那夜之后,孟净雪几次三番想要来暗杀他,可是天底下没有什么出神入化的武功,足可让孟净雪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他的命。
一次又一次,霍皖衣甚至厌倦。
他也曾坐下来向孟净雪阐明桩桩件件事情缘由为何。
——皇帝想要孟府满门的命。
就仅此而已。
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理由,天子想做便做了,而他领了命,就达成帝王的要求。
这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霍皖衣认为,自己就算被千夫所指污蔑成佞臣,他自始至终,到底还是最忠心的那一个。
但孟净雪如果能听得进去,再想得多些,也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在对着他叫嚷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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