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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_寒川歌【完结】(52)

  燕岁摇头,“是朋友。”

  “喔。”护士点头,“那么抱歉,请离开片刻。”

  这种台词燕岁莫名的觉得耳熟,这是病症涉及隐私,护士才会请非亲属离开病房。燕岁没有办法,景燃听不懂护士在说什么,他刚想争取一下让自己当个翻译留下来的时候……护士示意了一下怀里的平板电脑,“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有语音翻译软件。”

  燕岁点点头,对景燃说:“护士要和你聊一聊,我……我出去买杯咖啡。”

  景燃刚从昏厥状态行过来,有些迟钝,就这么看着燕岁离开病房,护士关上玻璃门,拉上帘子,然后看着景燃。

  其实护士说的内容,景燃倒背如流。

  护士说:“我们可以为了手术而挪开身体里的很多东西,肾、肺、甚至心脏,但……脑动脉不可以。非常、非常抱歉,景先生。”

  “没关系。”景燃笑笑,他抬头看了看监测仪器的屏幕,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想离开这里了。”

  “当然。”护士也回以微笑,“您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们,如果我们有技术上的进展,会联系你的。”

  如果我们有技术上的进展。

  如果我们的医生有信心开颅。

  如果我们……

  又是这样。

  “好的。”景燃点头,“谢谢。”

  离开医院后,那辆租来的捷豹还给了车行,好在车行是连锁的,从意大利北部开到南部也能还。

  景燃好像习惯了小镇的窄道,他们在也不知道是机动车道还是人行道的街上走着,这儿有车,也有人骑车。有人遛狗,有人摸别人的猫。

  一样的是,这个镇子似乎是统一的,白色和米色的小房子。它们沿着悬崖的边缘而建,远远地看,像珊瑚群一样。

  景燃环顾四周,“这儿能抽烟吗?”

  燕岁摇头,“不可以。”

  “你带我去个能抽烟的地方。”景燃说。

  燕岁不认识这里,但他认得路标。他带着景燃走了将近十分钟,俩人走到了小镇为数不多的可以抽烟的公共区域。

  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空地,一面朝海,三面是房子的背面。

  几条长椅,几个垃圾桶。

  没有人,这很好。

  景燃坐下,然后指了指隔一个的椅子,“你坐那去。”

  燕岁依言坐过去。

  “你应该猜到了吧。”景燃拢着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双眼微阖,慢慢地再吐出来。

  “差不多。”燕岁说。

  景燃嗯了声,又抽一口。

  护士的反应,这一路的沉默,以及一个退役的,满世界晃荡的赛车手。药盒、乱花钱、规劝他回国,这一系列堆积起来,简直就是个大写加粗的“绝症”二字。

  只不过临到这个时候,燕岁还抱有一丝丝期望,万一呢、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甚至,万一并不是绝症,而只是某种罕见病呢?燕岁在脑海里搜罗着世界上有名的医院和医生。

  景燃夹下烟,脸转到燕岁的方向,左手比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邦”的开枪动作,说:“我脑袋里,有个肿瘤。”

  哗啦。

  海浪拍上了岩壁。

  “它和我的脑动脉,离得非常近,所以没办法开颅做活检。”景燃的声音被风送到他耳边,“同样的,也没办法,把它取出来。”

  “环塔拉力赛,我拿了冠军,破了记录,获得了冠军奖杯,和一个肿瘤。”景燃的胳膊搭在椅背上,一个很轻松的坐姿,“生活就是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来一下子。”

  是啊,燕岁望着他。

  谁不是呢,在最开心的时候,被来了一下子。

  他以为这十年来,世界终于想起他了,赎罪结束了,让他遇见景燃,这一个多月过的,比过去二十六年加在一起都快乐。

  没成想,这居然是一个更大的惩罚。

  景燃起来,去垃圾桶那儿把烟摁灭。

  燕岁跟着走到他身边,风很大,翻扯着燕岁卫衣的兜帽,“我带你去看医生。”

  “然后呢。”景燃看着海,“做个永远不能上赛道的车手。”

  “那我还不如死了。”景燃补了一句。

  这种感觉是发闷的,很闷。像是盛夏的正午,一场雨将下不下,人好像被困在果冻里。看似风朗气清,实则难以呼吸。

  怔愣在原地的燕岁脑子里空空荡荡,他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宽慰他,劝告他。比如这世界多大、多美好,你还很年轻,还有父母,有朋友,除了赛车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你还来得及去找到喜欢做的事。

  可是燕岁此时此刻,宛如一个熟知千百种急救办法,可面对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却只能徒劳地用手按住。

  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呆呆地站在景燃旁边。

  景燃偏头看他,笑了一下,“你别难过。”

  “所以你才说,你已经不需要吃药了……”燕岁喃喃道。

  景燃点头,“我先放弃治疗,就不是被世界放弃,而是我放弃世界,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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