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靠近河流又是冬天,这会儿的风吹进了骨头里。
苏白这才感受到南国冬天的寒凉。
“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到我住处住一阵子。”苏白邀请道,怕老人拒绝又赶忙补充,“主要我得很深入地了解您的情况,这就需要一定时间,咱也不能老约在学校见面,那于您于我都不太方便。”
老人同意了,还算是爽快。
苏白心里想到那个可能,不受控制的嘴角上扬也努力向下压制。
可能性太小了,还是别抱什么希望,若是袒露出来让老人发现,也平白教人家忧心。
“你,一个人住啊?”
进门老人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愣愣地问。
“只是在这边暂住,平时和我对象常住东北的L市。”苏白也没隐瞒,“我对象因为家里有事儿,就没有跟我一块过来。”
“有对象啦。”老人浑浊的眼眸亮了亮。
苏白能够确定,那是欢喜。
“嗯,怎么说今年也二十八了。”苏白笑笑,“您坐,我去给您倒个茶。”
老人没坐到沙发,只蜷缩在一张小板凳上,大衣的摆垂到地面。
见苏白蹙眉望过来,老人急急忙忙解释:“我坐凳子就好了。”
上气不接下气。
苏白也不好勉强,将茶水调到合适的温度,再递到老人手边,而后又拖了把凳子,坐到老人对面。
斟酌再三,苏白还是开了口:“能方便告诉我您嗓子是怎么个情况么?”
“哦。”老人迟缓地放下杯子,“不会妨碍你访谈的。”
“我不是这意思。”苏白赶忙解释。
老人别过脸,咳嗽了两声:“老毛病了,可能是伤寒闹的,也可能是抽烟抽的。”
“有去医院看过吗?”苏白伸出手,但又着实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讪讪放下。
“又不是多金贵的人,病也就病了。”老人回答,转眼看出苏白心思般说道,“也不用想着送我去医院,我没有身份证,看不了病的。”
“没身份证,那咱们补办啊!”苏白脱口而出,也不管是冒犯僭越。
老人混浊的眼睛里终于倒映上苏白的身影:“小苏,我是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人也没有地方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那要是我能带您回家呢?”苏白言之凿凿,“如今网络技术发达,您只要说您是哪儿的,咱就能导航过去。”
“都快三十年了,小苏。”老人说,“三十年可以更换许多地名,也可以让很多人出生或死去。”
苏白便想起张教授说的,老人估计是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故不愿提起往事。
“您要愿意找,我会陪您找到。”苏白说。
老人轻声叹:“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苏白坦然:“有关系啊,我之前不是说,您与我父亲的遭遇有些相似。”
“但你我非亲非故……”老人喃喃。
“非亲非故,但您还不是愿意帮我。”苏白说。
苏白没急着访谈,只忙着先安顿好老人,衣食住都安排妥当,最后还是锲而不舍地要带老人去医院看看。
“没身份证也没关系,咱到地方了再想办法。”苏白说。
奈何老人执意不去,说什么年龄到了生死由天。
“若是去医院,我也痛苦。”老人说。
苏白拗不过他,暗自思忖着改日再提,先就由他心意,陪他到学校及学校附近的垃圾池转了转。
Z大也终于放了寒假,校园里的学生陆续放假回家,超市食堂也陆续关了门。
老人说,放寒假后他会到更远的地方转转,临近春节,垃圾池里总能淘到些宝贝。
“你一研究学问的,跟我这流浪汉四处跑,也不太像话。”
这次苏白有应对之辞,他回答说:“我的研究内容就是要跟您四处看看,而且我本科的时候老师就说,做学问的最忌端架子,那样是研究不出来好东西的。”
“何况大家都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哪里分什么高低贵贱?”
老人一时无话,沉默地翻找出几个纸箱子,苏白忙接过来,熟练地充当助手。
江听寒神情莫测地瞧着他,无话也被逼出几句来:“你悠着点儿吧,才病好没多久。”
“我没事儿,就一点小毛病。”苏白面不红心不跳地圆谎,“江老师,您是这些年都在Z市生活么?”
“不是,从收容所出来后我就去了岭南的北边,因为打听到我妻子可能去了那边。”
“但在那边流浪了几年,没有找到一点关于我妻子的消息,茫然回到Z市又找不见当初的熟人,只好不死心地继续北上。可惜没走多远,就需要实名制乘车,我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好靠步行或者途中搭好心人的便车继续北上。”
“哪怕没有消息说我妻子在北边,但我仍然一厢情愿地相信。因为我和她都是东北人,一起南下来这边打工讨生活。”
“没记错的话,我被带走的前一天,我们俩刚从诊所出来,诊所里的大夫说,她有身孕了。我们还合计着换家工资更高的厂子,攒更多的钱在这座城市里立足。”
“谁能想到,我的身份证丢了呢?丢了之后又正巧遇上排查证件的巡警,结果就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也见不到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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