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
他明明是这桩悲剧里另一位苦大愁深的受害者,可娱乐时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才是万众所望。
从他迈出警局大门那一刻——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无知无觉被塑造成一条潜行的花色毒蟒,开口即是粉饰,回避代表蛰伏。
“比乔颂更想抓到真凶的大概就是我了。”丛安河笑了声:“我以前总觉得,我吧,除了谈感情的时候挺混蛋的,做人还可以。”
戚不照冷不丁笑了笑,丛安河停下等他发表意见,戚不照只撑着下巴:“你继续。”
“但事实上,”坦诚似乎需要一些微妙的挣扎,所以丛安河顿住,垂下眼:“……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少会想到乔秋。”
有红伞遮阳。戚不照静静注视他,光线原因,眼睛类猫科动物,黑得很纯粹。
丛安河抬起头:“我找真相,是想洗清脏水。说实话,我恨凶手,恨媒体,恨校方,甚至有点恨乔颂和她母亲。”
剖白苟且心理的行径听起来磊落,本质上总另有盘算。
丛安河不得不承认的是,像个正在对初恋坦白自己整容前其实丑得离奇的愣头小子,他竟然有一点紧张。
戚不照却点头,淡淡:“很难不恨。”
丛安河顿了顿,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没那么高尚。
“我也小心眼,换我我会想扒了他们的皮。”戚不照从善如流:“你讨厌吗?”
一句话让丛安河忘记后面的腹稿。叉子磨过群青色盘边,他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两份意面被解决干净,服务员收走餐盘。
“乔颂不会善罢甘休。”丛安河说:“她是个好姐姐,是个精神病患者,也是个聪明的疯子。我主动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她一定会选择恰当的时机让我名声扫地。和我捆绑,你会被牵连。”
“哦。”
“我说真的。”丛安河在桌子下踢了踢,鞋尖却只踢到轮椅的一侧踏板,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戚不照似乎毫无所觉:“嗯,你说真的。”
丛安河:“……”
服务员状似无意从桌边走过第八次,戚不照歪头看丛安河,笑:“吃饱了?吃饱了我们走吧。”
说着轮椅从位置里撤出来,快他一步结了账。
“说好的,这次我请你。”
戚不照食速太快,同食的人不知不觉被影响。
午餐结束得很快,于是午休时间还有富余。戚不照说天气太热,他想洗脸,卫生间简陋,丛安河便推他去广场。
洗手池修得很矮,水龙头口朝上,感应式。把脸凑过去,地下水清冽,涌出时如小型喷泉。
丛安河挑了块树荫底下的石墩子坐下。
大理石面的一侧被长足的日晒烤得滚烫,另一侧却冰凉。
广场中心是座实打实的喷泉,每隔十五分钟启动一次。上次约会,他和戚不照在那儿一口一口吃完比脸还大的三明治。
戚不照不喜欢吃酸黄瓜,吃到半片脸就会皱起来,表情很生动。
清水简单冲了遍脸祛暑,戚不照滚轮椅靠近,眼睫挂着没干的水,眨动便滑进去。
淡笑起来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邪性,露出酒窝却又显得天真,极端的气质常在戚不照一张脸上揉杂,此刻湿漉漉的,丛安河忍不住替他觉得干涩,
“有这么热吗。”丛安河好奇。
戚不照:“跟你说过的。体质原因,我怕热。”
有点委屈。
两滴水从戚不照的下颌滚落,沿着颈侧即将滚进裹缠的绷带。丛安河拉住戚不照的手腕,往上一带,顺势用他本人的手背擦了擦。
“我记得,我记得。”丛安河哄他:“说明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对吧。”
戚不照心情很快就由阴转晴。
丛安河看他,脱口一声:“幼稚。”
戚不照突然笑起来,他眼睛一弯,俊美到邪气的面孔便有显得天真。
反差太足的双面人生,丛安河如有所感,心里一突。下一刻戚不照果然倾身探过来。
他坐轮椅,行动不便,于是只压下腰,肩前辫成辫子的发梢微晃。
“哥哥。”
他这样叫他。
太亲密的称呼,丛安河第一次从戚不照嘴里听到。
不带半点戏谑的亲昵,让他耳膜骤然闷了半拍。
他不明白戚不照为什么突发奇想,也猜不到戚不照下一步要说什么,但他无比确信的是,就像那个他们秘而不宣的凌晨、那场无声揭过的亲密,戚不照正跃跃欲试地向他的线内迈进一步。
坚定的,不计后果的,企图说服他的一步。
毫无由头的怯懦飞速盘踞,他像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
晃神的间隙,变魔术一样,戚不照捧出束小花。色白,小小一捧。
丛安河凑上去闻。
“是橘子花,”戚不照不问自答:“门口摘的。”
纯白小巧,丝绒质感,像把没撑开的小伞。花是新摘的,刚过过一遍水,生命力尚且维持被折断前的充盈。
丛安河只抽走一枝。
戚不照也不闹,随手取下一朵,抿在唇间好一会儿,送进嘴里吃掉。
丛安河问他是不是想哄自己开心,戚不照嗯了声:“有效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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