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
走马灯会这么真实?
荒谬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教学区在靠近校门的东边,医务室在西边角落,穿过操场才能到。
许鹤实在走不动,应激性的咳嗽一时半会儿又根本停不下来,要不是有人扶着,这会儿他就得趴到地上去。
反正是走马灯,死都要死了,谁还顾得上面子,得试试让这个臭屁精背他一下。他天马行空想完,理直气壮地拽住傅应飞的袖子,“我走不动,背我。”
傅应飞脚步一顿,停了几秒,正当许鹤以为他要拒绝时,少年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快速蹲下。
许鹤美滋滋往上一趴,埋头想:一会儿等黑白无常来的时候,指定得给那二位地府公务员一个五星好评。
傅应飞走得又快又稳,许鹤回神时已经躺到医务室的就诊床上了,吸入式药剂微凉的吸口被抵到唇边。
“含住,吸气!深呼吸!”校医厉声喝道。
许鹤条件反射地照做,吸入式药剂钻进气道。很快,令人窒息的咳喘消失了。视线重新聚焦,越过校医的白大褂,顺势落在就诊桌上的电子日历上。
2012年6月4日,17:09。
鲜红的分号每秒闪烁一下,许鹤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闭上眼。
他记得这天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16:35分,倒数第二节 课下课。
课间,他和傅应飞大吵一架,两人为了谁去做校排球队主攻手争执不下,险些大打出手。
他们互不相让,直到他在数学课上哮喘发作。
这时应该是17:00左右。
接着,数学老师让傅应飞带他到校医务室,校医做完应急处理后劝他先行离开学校去医院就医。
以前他从不早退,因为放学之后有校排球队训练。
可那天他正和傅应飞堵气,根本不想和傅应飞一起参加训练,于是便顺水推舟给母亲打了电话。
而他的母亲在赶来的途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新闻报道了车祸发生的时间。
17:36。
父亲得知母亲的死讯后一蹶不振,酗酒抽烟,一年后死于肺癌。年仅20岁的兄长患上抑郁症,于父亲死亡一年半后自杀身亡。
随后,亲戚们以他还未成年为由,将许氏公司的资产牢牢攥在手里,败光后又将因经营不善产生的所有债务扔到他头上,自己却消失不见。
他那时恨6月4日这天所发生的一切。
恨让他和傅应飞吵架的排球,恨和他吵架的傅应飞,恨因为放不下面子想提前回家的自己。
如果重来一次……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不会让母亲来接他回家。
许鹤陡然想到碰到走廊窗户后指尖传来的凉意。
消散的荒谬感重新爬上脊背。
正常走马灯能让人决定内容吗?
该不会……这根本不是走马灯吧?
许鹤视线虚焦,盯着电子日历上不断跳动的红色分号出神。
“好点了吗?”校医用圆珠笔的笔尾敲了敲桌面,响声唤回许鹤的思绪。
“哮喘也不知道带着点药,你家长怎么搞的!”
“我没有哮喘。”许鹤下意识轻声反驳,他扫向校医就诊桌上的时间——
2012年6月4日,17:12。
距离母亲出车祸还有24分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校医打电话。
医生不信,“那你是第一次咳成这样?”
许鹤垂下眼,“可能是因为感冒没好。”
医生只当他年纪小不懂,“你这种症状和普通哮喘不太一样,应该是咳嗽变异性哮喘,这个病发作时的主要症状就是咳嗽,应激性咳嗽过去就好了,平常注意一点的话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测个过敏原和一氧化碳。”
他说完顿了顿,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让他叫你爸妈早点来接你去看病,边上就有个私立医院,测过敏源很方便。”
许鹤浑身一激灵,从就诊床上跳下去,劈手夺过校医手中的听筒,“啪”地往座机上一挂。
“别!”
他说完,觉得态度不合适,忙将按在座机听筒上的手收回,“不麻烦您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自己打电话跟我妈说就行。”
校医愣住,许鹤根本不给他回神的机会,对着座机用平生最快的手速噼里啪啦地拨出母亲的电话。
只要拖延时间就行,只要他和母亲多说几句话……
她很快就接了,“喂?您好,哪位?”
听筒里,女性的声音有些失真,许鹤鼻子一酸,泪水汹涌地冲上眼眶,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叫了一声,“妈。”
“鹤鹤?”
鹤鹤,他的小名,十年没人喊过了。
许鹤噙在眼眶里的泪冲下来,落在掉漆的就诊桌上,把想要抢电话的校医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动了。
“嗯,妈妈,是我。”许鹤缓慢地笑起来,“你今天加班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我就是问问。我……”哽咽声差点从喉咙里窜出去,许鹤紧紧抿住唇,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你受欺负了?”许夫人蹭得站起来,听筒那边传出椅子划过地板时刺耳尖利的声音。
“没,没被欺负,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许鹤嘿嘿一笑,鼻涕泡差点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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