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点头。
早在卓屿走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有些泛黄的戒指。他对那个颜色形状再熟悉不过——跟当年他从顾斐那个桦皮盒子里取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柳莎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挽着陈铮的手道：“不说这些了，我们也进去吧。”
唐溪订的位置在二楼靠窗，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繁华的街景，老板颇具匠心地在临窗空出一排花台，种了大丛翠绿的修竹。微风拂过，竹叶既挡住了一部分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又平添了几分闲情雅趣。
从净手到上茶到布菜，唐溪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把老太太照顾得妥妥帖帖，还不忘招呼柳莎和陈铮，卓屿则只坐在一旁微微笑着，同柳莎聊些各自的近况。
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天际傍晚的余晖带着些暮蓝，马路上都是匆匆回家的行人。
柳莎舍不得老太太，唐溪便提议一起回他们住的宾馆，陈铮原本想送，唐溪说不用那么麻烦，她的车还坐得下。
倒是卓屿，看着柳莎跟老太太上了唐溪的车，转头对陈铮道：“有没有空，走走？”
陈铮点头。
唐溪在车上等了一阵没见卓屿上来，从车窗探出头：“卓屿哥，你不走吗？”
卓屿微笑着摆了摆手：“我跟陈铮很久没见了，聊聊天，你们先回吧。”
唐溪点了点头：“行，那我一会儿出来接你？”
卓屿摇头：“不用麻烦了，你陪我们逛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溪看起来有点担心：“可是……”
卓屿半开玩笑道：“怎么，怕我走丢了啊？放心吧，我之前来过北京，不至于找不到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溪再不情愿也只得点头答应了：“好，要是不方便回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卓屿点了点头，和陈铮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的车走远了。
“照顾别人习惯了，偶尔被人这么安排，还真有点新鲜。”卓屿带着些自嘲开口。
陈铮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车：“在附近走走还是你想去哪？”
卓屿伸了个懒腰：“就在附近走走吧。”
这个时间段的东直门南大街熙来攘往，迎面走来的除了面带疲色的上班族，还有一些是准备晚点到工体玩的年轻人，卓屿和陈铮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走过人群最密集的一段，卓屿两手揣在裤兜里，偏头看了陈铮一眼：“你跟顾斐……一直有联系的吧？他最近怎么样？”
“嗯。他上个月算是正式从海牙皇家艺术学院毕业了，但是也还没定之后回去哪里发展。他导师在荷兰创办了一个摄影杂志，在业内挺有名的，想邀请他在那边常驻，但是被他拒绝了。”
卓屿轻轻皱了皱眉：“为什么？”
陈铮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顾斐这人吧，有时候看起来很随便，但是对认定的事情又比谁都有主见，我估摸着他可能最后还是想回来吧。”
卓屿沉默。
又往前走出几步，陈铮看了他一眼：“你呢？刚才那位唐溪——我看她很喜欢你。”
卓屿失笑：“怎么可能。她就是个小妹妹。今年年初的时候农林大学有教授过来考察，她就是跟过来的学生，在有些议题上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得那边教授的青睐。
“当时因为他们的行程比较紧，待了一周就回去了，但是还有些工作没完成，所以4月份的时候唐溪又来了一趟，在点上住了大概一个月，额尼很喜欢她。”
“那你呢？”陈铮转头看向卓屿，目光有些锐利。
“我？”卓屿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她对我而言只是个小妹妹，仅此而已。”
“所以你……”陈铮声音有点迟疑，目光落在了卓屿左手的方向。
卓屿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接着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无名指上那枚微微泛黄的戒指在周围的霓虹下显得有些沉闷。
他把手抬到眼前，有些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陈铮有些默然。
半晌他没话找话一般开口：“这个戒指是你自己做的？”
卓屿点头：“差不多吧，玛莎帮了我的忙。”
陈铮来了点兴趣：“看这颜色……应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吧？”
卓屿“嗯”了一声：“熊骨。”
陈铮的目光在那个戒指上停留了一会儿，神色慢慢变得有些复杂，他低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顾斐不回来了，你当年那个决定……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原本也没想过他会回来。”卓屿看向陈铮，目光坦然：“我当初那个决定并不是一个赌注，只是一个选择。我可以承认时至今日我依然爱他，我不知道这份爱会持续多久，可能我会守着那份回忆很久，也可能某一天我跟别人在一起了。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包括顾斐——我问你他的近况，也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至于他的选择，始终是他的选择，我无从置喙。”
“那如果你们再遇见呢？”
卓屿沉默了几秒，最终带着些释然开口：“如果我们再遇到，那也是一个新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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