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屿脸上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照旧笑了笑：“要回去取吗？”
顾斐摇头，慢慢吐出一口气：“要真回去取，倒觉得好像浪费了这景致。”
卓屿面容还是平静，什么都没说。
顾斐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架鹿角，轻轻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对卓屿道：“真冷，回去吧。”
卓屿捻灭了那个烟头，把烟蒂收进掌心，跟在顾斐身后朝外面走去。
两人刚拐过拐角走进鹿苑，迎面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他们本来也是好心，你不要这么上纲上线行不行？”
“上纲上线？你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我告诉你，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父权社会！刚才你没看见都是女人在做活？据说他们的枪早就被收了，谁还会上山打猎？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民俗，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歧视女性！”
“没那么严重吧？就算是父权社会，你也得考虑考虑人家发展的历史不是？再说要是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华夏那么几千年的发展历史，不都是这样过来的？特殊的时期本来就有特殊的分工，只不过是形成了一种习俗。人家现在也没拦着姑娘啊女儿啊什么的出门读书，而且你没看见他们刚才对家里的老太太那么恭敬？我看那个样子，家里的事都是老太太做主了。你何必在这里钻牛角尖？”
“你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就算老太太当家做主，也不能改变他们地位上的不平等。”
“你要让他们做到什么条件下的平等？”
——
就算没听全，顾斐也多少能猜出前面那对小情侣在吵什么了。
他悄悄偏头看了旁边的卓屿一眼，对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斐本能地不想让这对小情侣再多说下去，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你们在这里啊？刚好我们也吃完了，这就准备走？”
那对小情侣转头看见他们，目光落在卓屿身上的时候两人都显得有点尴尬。男孩敷衍地对着顾斐笑了笑，拽了身边的女友一下，示意她不要再争论，客客气气地看向卓屿：“行，那就走吧，辛苦师傅了。”
卓屿点点头：“你们去大门口等吧，我去开车。”
他转身的间隙顾斐拉住了他的衣角：“哎我跟你一起。”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顾斐难得安静下来，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卓屿的侧脸，拿不准对于刚才的事件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解释点什么。
直到坐进皮卡的驾驶室，他才下定决心开口：“刚才——他们吵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三个小孩估计是哪个学校社科专业的，没什么实践经验，大道理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
卓屿被他逗乐了：“小孩？你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吧？”
顾斐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判断一个人成熟与否标志不是年龄好吧。我这样子怎么看也跟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卓屿定定看了他几秒，就在顾斐忍不住要炸毛的时候移开了目光，发动了车子：“嗯，我知道。”
这下顾斐倒抓心挠肝了，拿不准卓屿这句“知道”指的是什么。
卓屿似乎猜到了他的纠结，两手扶在方向盘上，没急着走：“放心吧，他们说的那些我没在意。”
顾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呃……不高兴什么的。”
卓屿摇了摇头：“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文化的传承，还有孰优孰劣……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更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我们这一族发展到现在，面临的问题根本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我不会在意他们的看法。”
顾斐还没来得及开口，卓屿已经转过脸，静静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不过——还是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顾斐愣住。
卓屿摇头，没有解释，眉眼弯了弯：“走了。”
第9章
他们回到市区的时候雪落得更急了几分，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辆行人，那三个大学生看起来都有些恹恹，也没提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住的宾馆。
顾斐一路上面色都有些沉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他们住的那条街的时候，卓屿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间好像在琢磨什么。
路过他们的宾馆门口时，顾斐原本已经把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准备开门，不想卓屿踩了一脚油门，皮卡“哗”地继续往前开去。
顾斐有点奇怪地转头：“我们不回去？”
卓屿抿了抿唇：“想不想去冰场看看？”
顾斐一愣：“冰场？溜冰的地方？”
卓屿犹豫了一下：“不是那样的冰场，其实算是封冻的河。溜冰的话……得看河面的情况。”
顾斐来了点兴趣：“行啊，走吧。”
卓屿在路口转弯处踩了脚刹车：“你要不要回去拿相机？”
顾斐乐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等我一下。”
卓屿“嗯”了一声，靠边停下车：“你慢点，下雪路滑。”
顾斐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被卓屿的这个邀请治好了，他两手揣在口袋里一路小跑回宾馆，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笑意。
他用房卡开门的时候旁边徐科听到动静出来了，顾斐眼角扫了他一眼，匆匆忙忙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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