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沿路都在下雪，皮卡的车顶和后厢都积了雪，看上去像是戴了一顶帽子，车身原本的红色都显得有些模糊。
待车停稳，果士克率先走过去，在车门上敲了敲：“你倒是准时，我还担心下雪路不好走呢。”
卓屿推开车门从里面下来，脸上微微笑着：“满归那边雪倒是没那么大。”
果士克亲昵地勾住他的肩膀：“走吧，瓦霞刚刚做好饭，就等你了。”
撮罗子里跟他上次带顾斐过来的时候差不多，依旧是正中笼着一个火塘，上面架着一个铁锅，正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果士克的女儿瓦霞坐在一边烤列巴，不同的只是原先坐在撮罗子里面的老太太不见了人影。
卓屿的目光停留在最里侧的玛鲁席上，顿了一会儿，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点伤感，转头看向果士克：“额尼走得还算安详吧？”
果士克脸上神情有些黯然：“算是安详，没怎么在医院折腾。只是她最后还是想回到山上，我却没办法送她回去了。”
卓屿微微叹了口气，在右侧坐下来。
瓦霞抬头冲他抿嘴笑了笑：“卓屿哥，怎么不见先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大学生？”
卓屿把帽子手套摘下来，伸手到火塘上烤着：“你也说了人家是大学生，早就回去继续读书了。”
瓦霞把一块烤好的列巴递给他：“也是。这几年来来去去算下来，点上也来了不少采风的旅游的，只是最后少有能留下来的。”
果士克看着她有点好笑：“怎么留？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除了山就是树，外面那些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怎么留得下来？”
瓦霞叹了口气：“也是，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年轻人，这两年也都在想方设法往外面跑。外面那些人来了也就是图个新鲜，也就只有我们了。”
卓屿没说话，被火光映照的半边脸如同雕塑。
果士克往火塘里添了块柴：“这样也好，等外面来的人都走完了，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回山里了。”
瓦霞看着他撇嘴：“你还说我呢，这想法才是荒唐。枪收了，让你回去山里你能住？再说在根河这边住习惯了，说实话也确实是比山上方便。”
果士克瞪她：“就你话多。吃饭。”
说着他从锅里盛了一碗炖菜递给卓屿：“卓屿，下午还要出去？”
卓屿点头，语声淡淡的：“嗯，有个团，先前定了去漠河，这两天下雪，旅行社那边原本想商量说能不能推迟行程，没想到他们挺坚持的，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价，老金就联系我了。”
瓦霞看着外面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雪……从这里跑漠河，夜路很危险啊。”
卓屿笑笑：“这雪过午就会停了。这一趟虽然累点，他们给的价码好看。”
果士克皱了皱眉：“上次老太太不是下山做了个检查嘛，身体怎么样？”
卓屿吃了口菜，声音有点含混：“挺好的，她的心绞痛是老毛病了，医生给开了药。只不过当时发病的时候我刚好不在点上，倒是把玛莎吓得够呛。”
果士克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看你这段时间跑这么频繁，一趟一趟全是大长途，我以为你等着用钱。”
卓屿摇头：“那不是。”
“不是就行，我跟你说啊，要是真在钱方面有什么困难就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家里额尼现在又走了，我们用不了那么多钱，也还有点积蓄。”果士克正色。
卓屿咬了口列巴：“我的情况你知道，前些年在外面也攒了点，这两年回来了，没成家，用不上什么钱。额尼那边也还有补助，我的钱够用，你不用担心我。”
果士克看了他几秒：“得，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多问，只是你自己身体要紧。有些事你瞒着老太太，玛莎可是知道，之前我去了一趟满归遇到她，她让我劝劝你，别那么拼命。”
卓屿沉默了一阵：“我知道，她为我好。也没什么别的，就最近有点心烦，晚上睡不着，开车出去干活反倒好一些。放心吧，我有数。”
瓦霞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柳莎来了电话，说没打通你的手机，让我们这两天见到你转告你给她回个电话。”
卓屿一怔：“好，我知道了。”
吃完饭眼看着离约定出发的时间还有一阵，卓屿出了撮罗子，慢慢踱到鹿苑那边，拨通了柳莎的电话。
驯鹿同他都亲近，见他伸手出来，一个个都拱着鼻子往他这边凑，有几头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温热的吐息驱散了一部分严冬的寒意，卓屿脸上也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手指在一头雄鹿的鹿角根处挠了挠，那边柳莎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听瓦霞说你找我？”卓屿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柳莎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吵，她让卓屿等了一会儿，大概是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
“我听他们说你最近跑车挺频繁的，找你也难找。”
“嗯，最近是有点忙，不过总归闲着也是闲着，我没事，放心吧。”
“嗯……原先定了下周回来，眼下学校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的车票也买了，下周三。”
卓屿眉眼柔和了一些：“好，到时候我应该回来了，我回来了就去火车站接你，要是回不来就让果士克去接。这次回来能待到3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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