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确实有一股清香，周小欧也确实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品尝这种细致的味道，在泡秀芽时，他已经和其他警察一样，抓一大把秀芽茶扔进了茶杯，泡出来的茶汤味道浓醇，却失之细腻。他放下杯子，说道：“李总倒挺能坐得住的，楼下好多地方都被砸了。”
“这说到底是我们的责任，周队长你刚才也听见了，对这件事情，永润化工集团绝对不会当缩头乌龟。但是啊，这些村民也太不知足了，我们先前已经通过村委会向每家每户赔偿了五万元，结果你看，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李海峰愤愤不平地道：“都是些什么事啊。我们三丰炼油厂都是合法经营的，废油处置是外包给了另一家废油回收处置公司，合上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严禁向农田倾倒废油，可是他们不听啊！这些村民三番两次跑到我们这里来打砸抢，没有任何道理。但是，现在能怎么办？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
周小欧客客气气地道：“今天我们过来是有公事，之前来找过李总，可不巧的是，李总被保释之后居然离开山城了，所以我们只好守株待兔了，还算运气不错，把李总给蹲回来了。”
这话的内涵丰富，李海峰挑了挑眉，却只装听不懂：“你们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曹德明死了”，周小欧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看着对面的周小欧，李海峰蓦地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仿佛是一条鱼，鱼钩就停留在自己的嘴唇边，一旦自己开口，那鱼钩就会狠狠地抛进嘴里，再用力地钩住，任凭自己如何挣扎都不得摆脱。而此时，周小欧就是岸上那个气定神闲的渔人，这种感觉让他担忧又害怕。
他惨惨一笑，指着正在泡茶的茶具，怅然地道：“这套茶具就是德明送给我的，他知道我爱喝茶，就专门让景德镇的一位名家大师专门给我烧制的，嗯，大概四五年了吧。哎....谁能想到呢....”
周小欧将白瓷茶杯轻轻放下，说：“李总，你好像不关心曹德明是怎么死的？”
周小欧喷了两下鼻子，好像颅腔里蓄满了灰尘似的：“我知道周队长会告诉我的。”
周小欧点头：“6月24日中午一点钟，在江北县机场老路，距离山城机场还有四十公里的一处芦苇丛，曹德明被发现满身是血地倒在泥土地里，他全身有两处枪伤和一处颅脑损伤，我们发现时他已经死亡了。现场还有一个人就在曹德明死亡现场不足十米的位置，自称仇全名，是你的律师，奉你的命令送曹德明去机场逃往国外。”
“怎么？！周队长是认为仇全名杀害了曹德明？！然后又是受我的指使？！”李海峰竖了竖眉毛，义愤填膺地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仇全名绝不会做这种事，这是有人陷害，还有我，我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沦落到不堪的境地，才出此下策，我既然都已经让仇全名送他去机场了，为什么还会冒着傻气做这种事！”
周小欧微笑道：“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但是现场的各种物证都指向了仇全名。所以，你作为他的老板，同时他也是奉了你的命令接应曹德明，那么现在需要李总跟我们走一趟，这是例行调查，请李总理解。”
李海峰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按了按旁边一个隐藏的按钮，几秒后，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李海峰吩咐道：“你给王副总说一下，我暂时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让他把眼前的事情给处理妥当了。”
美女秘书点头：“好的，李总，需要给您妻子说一声吗？”目光在周小欧几人身上闪过。
李海峰摆手：“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李渝几人都眯了眯眼睛，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可李渝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次，说不好还真是有去无回了。
正要离开，李海峰忽然拍了拍额头，道：“我差点忘记了，我得给我大哥说一声，我怕他找我有事。”
周小欧端起茶台上只剩余温的茶水喝了一口，貌似随意地道：“周市长吗？我听说他们从今天开始实行全封闭了，一直到明天党代会正式开始才会解除封闭。”
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一团从头顶漂移过来的阴影笼罩住了他的心头，就在刚刚，他忽然就想起来了。这预料之外的意外让他突然感到了恐慌，他凝神静气地思索着，就在即将铺捉到那股思绪中飘来荡去的线头时，脖子后面骤然袭来了一股寒气，让他不得不中断了思考。
他扭过头，看到了周小欧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庞。而周小欧也回视着李海峰，看到了他那张在务必紧张之下的强作镇定，因为过于僵硬而显得整张脸好像是用砂纸摩擦过一般的紧绷。
周小欧知道他因何事恐慌，因此静静地等待着他，并不开口催促他。还好，李海峰并没有耽搁太久，跟着周小欧离开了永润集团大楼。
可是，当把李海峰带回刑侦支队不过一个小时，询问刚进行到一半，周小欧就被袁云志的秘书一个电话给叫走了，让周小欧到局长办公室来，“有急事。”
匆匆赶到局长办公室，刚一敲门，门自动开了，再一看，门边坐着一个雍容的中年女人，女人画着淡妆，腰背挺直，看起来颇有教养。她看着周小欧，笑容可掬地说：“想必这就是周队长了，果然是刑警啊，一身正气。周队长，我和周局可是一直在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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