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心里一酸,忽然也恼怒起来:“秦烨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以前不这样的!”
“妈妈,人是会变的。”夏稀低声道:“你记忆里的他,只是从前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又有多了解现在的他。”
林茵一时失声,无法反驳。
“我同桌跟他非亲非故,也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私底下加他的联系方式。但是他的这种反复纠缠的行为,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林茵转头看向他,夏稀仍旧低着头,柔顺的头发挡住了小半张脸,窗外的光影从他脸颊上划过,折射出下巴上晶莹的泪珠。
他缓慢地吐出一个名字:“宋友良。”
林茵怔在了原地,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劈下来,让她背脊发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名字曾经是一道禁忌,是夏稀心头上的伤疤。
可是秦烨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地让夏稀迫不得已撕开这道疤。
宋友良所图不轨,秦烨的行为,他的目的,他给夏稀造成的伤害,跟宋友良又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长大的原因吧。”夏稀道:“他现在变得工于心计,十分陌生。妈妈,以后不要再和他走近了,无论他跟你说什么,不要理会,也不要随便相信。”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很久之后,才听到林茵颓败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夏稀侧头看向窗外,傍晚的霞光柔和如锦缎,映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底,只有一片肃穆冷意。
轿车一路开到了夏家旗下的私立医院,院长亲自接待,拉上骨科的大主任又亲自检查了一番,确认无碍后,两人才重新返回家里。
夏稀吃饭不便,家里特意做的半流食,让他左手拿汤勺用餐。
没什么胃口地吃了半碗后,夏稀便回了房间,换下衣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身上确实青了好几块,因为皮肤白,看着尤其明显,但其实并不太疼了。
除了手腕,其他地方他都不在意,穿上宽松的家居服后,他便坐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硬壳牛皮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设计稿。
修改了好几版,还好在手受伤前完工了。
夏稀拿左手抚摸着纸上的画,眼里终于有些了温度。
这是一个吊坠的设计图。
吊坠的形状,是一幅浑然一体的鱼儿咬钩图。
一根银色直钩垂下,没入下面鱼儿的嘴中,与鱼嘴浑然一体。
鱼是锦鲤的模样,漂亮的尾巴微微摆起,呈现亮眼的橙红色。鱼身红白交错,如淡染的烟霞,鱼腹鳞片细致繁复,心脏的位置隐约呈现一个“xi”字。
这是夏稀从那幅《江边独钓图》中获得灵感,设计出来的,送给江郁的18岁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了。
夏稀思考再三,抛弃了更坚硬的铂金,最终决定以玉石为原料。
可是寻找天然合适的飘红籽料需要时间,找师傅加工雕刻也需要时间。
时间有些紧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名为“杨谦”的号码。
“小杨叔叔,我之前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吗?”
“我正准备跟你说,已经找到合适的籽料了,现在在确认师傅的档期,不过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之前的单子已经在收尾了,明天应该就能给答复。”
对面的男声比爸爸要年轻一些,但同样十分成熟稳重。
杨谦是夏聿骁的助理,三十出头,办事细心牢靠,跟着夏聿骁多年,人脉资源也颇为丰富。
夏稀半个月前,便委托了他去寻找籽料和资深的手工雕刻师傅,听到他给了确切答复,这才放下心来。
“好的,谢谢小杨叔叔了。”
“客气了,小稀。”
夏稀挂了电话,又看了眼自己不太灵便的手腕,合上设计稿,起身去找林茵了。
或许人都是失去过才懂得珍惜,他跌下台阶伤到手的那一刻,是真的害怕这辈子再也画不了画了。
那时候他才明白,“梦想”这个词的重量。
画画是他的梦想,他想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走到林茵的门外,只见房门虚掩着,隐隐有说话声传出来。
夏聿骁还没回,她在打电话。
“谢谢您的关心,还好夏稀的手没有大碍,就是明天得请一天假了,医生让他休息几天……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之前调座位的事也是劳您费心……嗯嗯,我明白,就是做妈妈,总是担心嘛,以后要是再调座位,还请您把他们俩也调开一些……”
夏稀愣愣地站在门外,左手扶着门框,指尖血色被挤压得青白。
直到林茵挂了电话又过了两分钟,他才抬起僵硬的手,敲了敲门:“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林茵走过来,将门拉开,笑着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夏稀抿了抿唇,看着她道:“我想好大学学什么了。”
林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说这件事。
“你想学什么?”
“美术。”
林茵唇边的笑容僵了僵,“你还是想学美术。”
“是的。”夏稀的眼睛和林茵很像,可是比她的要更清亮深刻一些,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清冷凌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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