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萧又气又笑，最初那几分尴尬淡化了不少，说：“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啊，这半年学了挺多嘛。”
徐垣舟没听出调侃，话里话外多少带点耿直：“我一直都忙着工作，没时间学别的。”
他很快又说：“如果你不讨厌，我可以去学。”
宋萧撇嘴，视线落在前方，徐垣舟见宋萧没了动静，老实交代他出现的始末：“我…听说你受了伤，就想着跑来找你，可又担心你不待见我，所以这几天都没敢出现。很抱歉，我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就跟着你们来到这里了，但我真的没想打扰你，看见你没事了就想走的……”
谁知道中途窜出了一只横冲直撞的萨摩耶，把徐垣舟原定的计划打乱，阴差阳错与宋萧正式碰面，虽然气氛很尴尬，但也比永远错过强上百倍。
再来，如果徐垣舟没有遇见那只狗，宋萧怕是会被困在山腰，身上又添新伤。
这是徐垣舟最不愿看见的一幕。
总体而言，徐垣舟这一趟还是稳赚的，被宋萧嘲讽或者阴阳怪气都无所谓，只要宋萧平安，他的脸面又算得上什么？
当不了饭，赚不了钱，还能见到心上人，徐垣舟突发奇想，多厚几次脸皮也不是不行。
宋萧并不清楚徐垣舟所想，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之后两人皆是沉默，完全下山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徐垣舟带宋萧去了救护站，找到一张椅子放他坐着，蹲下来检查他的腿。宋萧不习惯外人触碰，敏感地瑟缩了一下，他不在意地晃腿，努力忽视他掌心的热意，说：“刚才追狗的时候用力过猛，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徐垣舟不置可否，拧着眉叮嘱宋萧先别走动。这些天爬山的人多，救护站里几乎都是老人，徐垣舟赶时间，问工作人员要了块新毛巾，自己跑到水池边接冷水。
别看外头气温高达三十五度，水温却低得可怕，徐垣舟拿着湿毛巾回来，敷上宋萧小腿的时候，宋萧条件反射地缩腿，说冷，徐垣舟便用手捂温了点，贴上去问：“现在好些了么？”
宋萧点头，端坐着任徐垣舟摆弄，这里痛么，还好；那这边呢，差不多…徐垣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乖巧得不像话。
十分钟冷敷，十分钟热敷，再贴个止痛膏，徐垣舟的疗程才算结束。
最后他还是不太放心，说明天开始记得要坚持给小腿按摩，减少运动量，止痛膏不一定每天都得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医生帮忙。
反正一堆巴拉巴拉的养生之道，跟电视机里搞传销似的，宋萧都想捂住他的嘴，说你懂你懂，你最懂了大哥。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徐垣舟说的话顶了他这半年的词汇量，宋萧怕他一着不慎渴死异乡，适时打断徐垣舟施法，唤他一声哥，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别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徐垣舟听完人都傻了，像被什么惊喜砸中，深呼吸几口，问宋萧是真的么，宋萧说不然呢，我们都还好好活着，几十年不可能碰不到一面吧。
徐垣舟希望落空，但也毫不气馁，送宋萧回家的路上一切顺利，只是在宋萧下车转身时，徐垣舟跟着出来，喊他的名。
宋萧脚步顿了顿。
“很抱歉，今天我做了一些出格的事……”
宋萧本能地不想听，可他还是回头看了眼徐垣舟，示意他把话说完。
徐垣舟站在阳光下，说：“如果我的出现影响到你的生活，只要你说一声，我绝对不会再来叨扰你。可是……”
“如果你并不在意，觉得我可有可无……”
“我…能来看看你么？”
宋萧沉默许久，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该表达的态度，该说出口的拒绝，在半年前的冬夜就已经全盘托出。
他斩断过去的一切，漂洋过海来到异国，并非都是因为工作调动，他更想借此冷却自己和徐垣舟的心意，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完全打碎。
他想过徐垣舟会来找他，也想过两人未来碰面的场景，他甚至提前预备好了拒绝的台词，只有更狠，没有最狠。
可当这天真正来临，宋萧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心跳没有加速，情绪没有起伏，好像跟徐垣舟见面就是家常便饭，是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他早已释怀，当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可徐垣舟似乎仍沉溺在过去，不肯放过自己。
“回去吧，徐垣舟。”
宋萧轻声说。
那一刻，徐垣舟悲戚地心想，果然如此。
时隔半年，宋萧还是做出了同当初一样的选择，将徐垣舟留在原地，偌大的广场上，孤单一人。
徐垣舟没有动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萧，用这双眼睛，把他的模样深刻于心，怎么忘都忘不掉。
他想着，可以走慢一点点么，让我多看几秒钟吧。
最后一次可怜可怜我，五秒，不，三秒就够了。
他开始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倒数，三，二点五，二点四五……
没数多久，身前的宋萧忍无可忍，大声喊了他一句，有些生气：“徐垣舟，能不能认真听我讲话？”
徐垣舟如梦初醒：“我错了，你别生气，我……”
“别我我我了，我现在腿疼，不想在外边站着了，”宋萧语速极快，重复了方才的话，“到时候回国发几张悠悠的照片给我看看，这下听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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