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为什么？”
老板娘声音低下来，透露了点消息：“好几年前出过丑闻，挺恶劣的，连教育部都给惊动了……”
“反正想好了走艺术就换个高中，这里最厉害的一名艺术老师被隔壁挖走了，你可以去瞅瞅。”
宋萧心里有了底，半真半假道：“那您知道那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我……弟弟很喜欢艺术，想帮他请教一下。”
“我哪能知道啊，不过他就住学区房那边，开了个名气不小的兴趣班，你去问问就晓得了。”
宋萧了然，向老板娘道了声谢，临走前买了瓶矿泉水，往学区房方向走。那名老师威望很高，宋萧问了一两号人，得知了他开设的兴趣班地址。
这个时间老师还在上课，宋萧左右无事，倚着这一楼的窗户，朝楼外望去。这个角度正好，宋萧能遍观学校的全景，前后屹立着三栋教学楼，最后边是广阔的操场和塑胶跑道，外围围着半圈观众席，空无一人。过了几分钟，有零星的几个黑点走出了教室，各自分散开来。
宋萧看得出神，不久，耳边传来了开门声，他侧回身，看见好几个抱着画板的小朋友出来，后边跟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迈老人。
老人虽上了年纪，但气质斐然，她亲切地告别了孩子们，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看向宋萧，没有丝毫威力，却令宋萧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弯腰鞠躬：“您好，樊老师。”
樊欲归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过来。
老人的住所简约大气，出乎宋萧意料，墙上并没有像展馆那般挂着知名作品，反而各处是幼儿风的画，每幅都用相框裱了起来，充满童心，着实是个适合孩童学习的地方。
樊欲归收拾了一番桌子，摘下眼镜，眯着眼用帕子擦了擦，复而戴上：“不要拘谨，来，我们坐下聊。”
她提起茶壶，轻按壶盖，倒了两杯润喉茶，说：“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招待你。这是清火茶，很适合你们年轻人，尝尝吧。”
宋萧忙道谢谢，小抿了一口，点头称赞。
樊欲归笑说：“我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见过你，是哪位小朋友的家属吗？”
宋萧尴尬地摇头，小声说明了来意：“我……是徐垣舟同学的朋友，听他提起过您，所以就想来拜访一下……”
“噢——”樊欲归由心一笑，眼里裹着尤深的怀念，“小舟的朋友啊，真好。”
“是来找我打听关于小舟的事？”
宋萧暗暗给自己打气，说是。
樊欲归打量了宋萧几眼，停顿片刻，绽开一丛笑：“哎呀，这应该从哪里讲呢？”
樊欲归陷入了回忆，娓娓道来：“小舟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天赋很高，平时就爱和画打交道，就是性子孤傲了点，不太喜欢交朋友，但本性纯良，没有什么坏心眼，是个很适合画画的好苗子……”
樊欲归说了很多徐垣舟的事，在她的记忆里，徐垣舟喜静，坚韧上进，对待每件事都特别认真，待在画室里就是一个下午，这和宋萧预想的模样几乎吻合，他噙着笑，陡然想起徐垣舟曾经巧妙规避的话题，笑容又逐渐淡了下去，咬了咬唇，问道：“那老师，您知道张立武吗？”
樊欲归的笑意一僵，双目拂过愠怒，转眼恢复如初：“看来小舟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他以前是小舟很要好的同学，因为实力相当，他们经常同进同出，交流艺术问题。谁知道在高二的时候，有人剽窃了小舟的参赛作品，提前秘密发布出去……”
樊欲归眼窝微陷，浅褐色的眼眸诉说着沧桑：“小舟不知道，拿着作品去参加比赛，然后被匿名指认抄袭……”
宋萧的心紧紧一痛，呼吸跟着紊乱不平，本以为事先知道抄袭事件的原委便会轻松一点，可当血淋淋的事实再次摊在面前，他依然会心如刀绞，遍体生寒。
樊欲归似乎不愿回忆起心酸的过程，选择轻飘飘地一笔带过：“最后是小舟的爷爷摆平了这件事，学校也开除了真正抄袭的人，给小舟公开道歉。”
宋萧硬着头皮问：“那张立武呢？他为什么没受到惩罚？”
“没有证据，”樊欲归凄笑着说，“他也不会有证据。”
“而且在过后的不久，小舟就被爆出品行不端……”樊欲归眼眶湿润，“小舟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呢？”
宋萧的呼吸一时间停止了，神情错愕，那瞬间，他立刻明白了所谓的品行不端是何意。
七年前的社会，同性恋这三个字，本就是遭人唾弃的禁忌。
那天回去之后，宋萧时刻不停地打探徐垣舟的消息，可徐垣舟的人际关系太过惨淡，仅认识的几个同学暂时无法取得联系。他没了办法，重新回到站过一夜的地方，百般恳求保安能行个方便通融一次。
徐垣舟的住处是高级公寓，安保措施极为严格，再怎样也不能拿居民的安全做赌注，保安大叔是个和善人，不好说些严厉的话斥退他，只让宋萧多寻个法子找人，由他去了。
宋萧还是会每天都来，只是不再叨扰大叔，坐在路灯下默默等待，一待就是小半个上午。他依旧不断地尝试联系徐垣舟，哪怕回应他的永远都是那几句机械女声。
他天真地想，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够他消耗，他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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