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之是在笑，也不是很明显，他自己都没发现。
晏淮左微微低着头，朝前走着，也没觉察到身上的刺骨寒意，而是在思索另外一件事情，他慢慢发现越是危险的事情杜牧之就越是会一股脑地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偶尔还能被杜牧之用荷尔蒙飙升、男人的浪漫搪塞过去，可他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帮我抓着一下，我去把相机取回来。”乔纳森身上已经穿戴好了安全绳索，但其实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个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如果真不小心落下去，先不说能不能从河里面出来，光是失温就足够要人命了。
晏淮左和杜牧之在原地帮乔纳森固定好铆钉，拽着另一头的绳索，而乔纳森坐在横木上，嘴里衔住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身子，几次被水面上妖风一吹，停下动作，好不容易稳住平衡才继续前进，小刀隔断用以固定的附带，相机到手，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寒夜里气温急剧下降，等到赶到最后一个camp月都已经升到了半天腰上，急着赶了那么久的路，人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乔纳森撑着力气调出影像，而杜牧之和晏淮左就坐在一旁烤火。晏淮左的脑袋垂垂欲下，看起来是困倦极了，等到杜牧之伸手想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才觉察出这人正烧得滚烫。
“乔纳森，有没有退烧药。”杜牧之把人放在干燥的内角，顺着乔纳森指的方向取来了小药箱。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把人给翻身，衣服脱下，才发现被水浸透的地方已经冻得青紫，一路上这家伙倒是一声也不吭。
杜牧之拿了暖石放在褥子里面，已经暖和了不少，晏淮左之前紧锁的眉头都松下来不少。杜牧之就蹲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面前人的睡颜出神。
太不是滋味。
守了好一阵子，乔纳森才走进来。
“怎么样了？”杜牧之问着。
乔纳森只摇了摇头，把相机递了过来。画面里的“达瓦”看上去还算壮实，应该是能撑过这个冬天，而她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头幼崽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妈妈的身边。“达瓦”走得慢，也有些簸脚，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也透过镜头，无声地看着乔纳森。
“看起来另外两只幼崽没能捱过去，我相信‘达瓦’肯定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它们了。”乔纳森收拾好了情绪，抿了一口烈酒暖身，又望着远处的深山沉沉地道，“我看见了它们离开的方向，大概也能知道它们冬眠的选地在哪里，这个冬天我不会让它们在睡觉的时候出意外了，我保证。”
“去睡吧，你也累了，今晚我来守夜。帮我看着点儿他，烧已经退了一些了。”杜牧之取过来霰弹枪要朝外走去。
“杜。”乔纳森叫住了他。
“什么？”
“如果还有机会，替我向费尔德和乔治那两个老家伙问好。”乔纳森咧嘴一笑，手轻轻一扬，正是那个老西部礼。
“我会的。”杜牧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旋即转头离开，乔纳森之前说过自己不知道普提斯小镇，也不认识老镇长和大胡子他们，他到底什么意思杜牧之也懒得去猜想了。
夜还很长，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今夜换他做了守护者，要让里面的人好安眠。
第31章 昭昭天命
“那时候都会说，嘿，小伙子！你有兴趣去做那最酷的牛仔嘛！你要知道的是，那个时候我们只不过是毫无前途的乡下男孩儿，有幸读完了初中，能够流利地组合ABCD,想要吹吹牛逼，装作很有学问的样子，你猜怎样，嘿！我喜欢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即我会感到一种虚荣的餍足感，他们会说，瞧，乔治家的那小子有学问着呢！”大胡子盘腿坐在草地上，也不顾着刚下完一场小雨，那地都很泥泞，屁股盒袋上全都沾满了泥猩子。
起病的老牛恹恹地趴在他身边，大胡子爱怜地抚摸着它的脊背，他一辈子都和这群牛羊为伍，早就分不开了。
“但关于未来，我们却是能够一眼望到头的。穷苦，放牧，或者是去给哪家的富人做一做长工，找到一个好姑娘结了婚，生下我们的孩子。可你仔细闻一闻，这样的人生透着一股子牛粪味儿，真是烂透了！”
一九六五年盛夏。
乔治、费尔德和乔纳森三个人头抵着头，排着一个圆，张开手臂一个大字型躺在野地上，夜空繁星，全然落入了彼时还是年轻小伙子的三人眼里。
一张票子零落在三人抵着的头中间，那是飞往纽约的机票。
费尔德突然说起今天晚上七点播出的肥皂剧里面的哪个角色最漂亮，胸和屁股最肥大，开着一个又一个荤段子玩笑话。又说起那部《烽火母女泪》，聊到索菲亚·罗兰简直是他命定的女神。
“那莉莉呢？”还没有大胡子的乔治故意拆自己老伙计的台。
“哦我的天哪，你知道的，莉莉她不一样的。”费尔德突然噤了声，余光掠扫过一眼就在身侧的机票，无端失落了下来。“她也要离开了。”
“你家小子呢？”大胡子没想到这一茬，岔开话题，转头问着老乔纳森。
“沃曼芒特·乔纳森，怎么样，我给他起的名字。”一提到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子，老乔纳森就有着用不完地兴奋劲儿，他永远也忘不了人生中第一次怀抱着自己的孩子的场景，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这个小婴儿和自己有难以言说的，血缘上的联系，感受着他可爱的小手小脚四处在身上乱抓，他发誓一定要把世界上所有他能得到的东西全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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