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囿安的四年，工作，出差，出差，工作，还有给余然分享自己的生活。
余然眼前渐渐模糊，然后又开始往下翻，直至手机屏幕上有水滴上去。
他抹了两下眼睛，又去看窗外的花，跟裴囿安发给他的花是一种。
该如何去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呢？像身处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央，脚底下是一方小小的岛屿，路过一艘繁华庞然的巨轮，想拉他上船。
巨轮是黄粱一梦，脚底下的土壤才是他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巨轮曾带着他领略世间风景，却也曾让他彻夜难眠，他拼命逃下了船。
现在，巨轮又来了，想再一次让他上船。
可笑的是，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又开始勃动了。
不可以的，余然。
绝对不可以的。
书店开业那天很低调，余然在自己写得不算好的“余湾书店”四个字的原木招牌上放了一束花，上面挂了一张小小的书签，写了“开业大吉”四个字。
然后就开始营业了。
这是他自己喜欢的方式，只是让曾路过和没路过的人知道，“噢，那家书店开业了，去看看。”或者“那家书店好像挺不错的，去看看。”就足够了。
新店的第一批顾客是三个女生，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穿着应季又色彩明艳的裙子，在书架里挑挑选选后终于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不过在第二批顾客进来的时候她们又收起了手机。
营业第一天，人来了很多，但营业额确实不太理想。
晚上余然关了门，站在门口盯着那亮着的四个字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自己要开一些新的副业。
书店虽然营业时间长，但除了卫生和订货上货基本都是坐在收银台等着结账或者随时整理一下被翻乱的货架。
余然在各种网站看了看，写稿的收益还是很客观的，只要过稿率高的话。他毕竟做了快五年的编辑，在这方面应该还算得心应手。
他正想着，离书店不远的马路旁边突然有辆车亮起了灯。
余然有些近视，半眯着眼睛看到了车里的裴囿安。他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裴囿安先他一步下了车。
他今天竟然穿着牛仔裤和T恤，是余然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样子。
余然越走越慢，直到离他还有些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左手抓住右手臂弯隐晦地掐了掐。
“晚上好。”裴囿安笑了笑，他头发长长了些，也没用发胶，垂在额前整个人好看得不像话。
“……晚上好。”余然低了一下头才去看他。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裴囿安很自然地说，“其实我应该先征得你的同意对吧？但我感觉你今天应该很忙，所以直接来这等你了。”
余然看了一下时间，马上11点，末班车已经过去20分钟了，他今天磨叽了太久，已经忘了时间了。
裴囿安替他打开车门，“走吧？”
余然有些局促地抠了抠自己的手心，“……谢谢。”
接近半夜的城市街道车还是很多，但越往前开路灯越暗，基本也没什么车了。
余然没看到过裴囿安自己开车，但她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很随意的状态。
裴囿安看他，“紧张吗？”
余然摇摇头，“没有。”
“很早之前我喜欢跟人飙车，甚至没有驾照的时候，各种车都开过，所以你大概可以不用紧张。”裴囿安似乎是在安慰他，但说的话却并没有安慰的作用。
可余然只关心一件事，“你没有驾照？”
裴囿安看了他一眼，笑了，“后来考了，你离开之后。”
余然转头看窗外，气氛一时沉默。
“当时你开车撞上去的时候，我很后悔让你去学了车。”裴囿安说，“所以现在也能这样跟你说出来了，我做了很多我自以为对你好的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做那些事情的出发点，是我想让你离不开我。不过结果也知晓了，你反倒因为那些离开了我。”
余然说不出话来，在他面前，他似乎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话变得很多了是吧？”裴囿安笑笑，“大概是这四年来心里积攒的话太多了，想一次性全对你说出来又有些困难，所以只能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想着多说一些。”
“……没关系，至少这段路上，我都会好好听的。”
“谢谢。”裴囿安平静地带了一点刹车，“我初中就离开中国了，还没成年之前就过了一段荒唐的生活，但在第一次易感期之后，我就突然清醒了。”
“不过现在想想也算不了清醒，只是从一个小漩涡掉进了另一个大漩涡而已。”裴囿安停了下来，点头示意了一下前方，“红灯。”
车又开始缓缓启动，似乎比之前更慢了一点。
“还是于安的那段时间，是我没有过的生活，当时没有多大感觉，现在想想，我大概是那时候就心动了，不然后来也不会有那些事了。”裴囿安像在进行一场自我解剖，“我是个自负的人，可能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在你面前，确实已经一无所有了，又何谈自负。”
裴囿安讲了很多，一直到余然家里，也正如余然所说，他只是一直听着。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裴囿安下了车，想先一步帮余然去开车门，但余然已经先他一步自己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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