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了吗?”
“这个手术是存在风险,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存的可能,你怎么能因为害怕影响自己的口碑,就剥夺患者生的希望?”邓南车说得义愤填膺。
剥夺患者生的希望?费临的瞌睡被惊没了,腾地一下坐正:“你说啥?”
“费组长,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邓南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汇报完了。”
大家都知道邓南车的身份,知道他是怎么待在神经外科的,三线医生都是五十岁往上的人,一个个万精油,尽管内心赞同费临的观点,但说出来的话,做有做的好,不做有不做的好,做也有风险,不做也有风险。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有经验的医生真的很会保护自己。这种时候,当然,也不仅仅是这种时候,任何医疗抉择,都是医生提供并解释清楚各种方案的利弊,让患者自己选择。
那天,费临下班了。
然后邓南车说服病人做手术,拿费临的名章在需要上级医生签字的地方盖了章,然后安排了第二天的手术,本来术后还是有生命体征的,恢复意识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吧,术后那天是邓南车值班,他和当天值班的护士约炮,何翠秀术后MARS感染,惊厥,猝死,赵九喜回来发现心电监护全是直线。
本来这件事,科里的人都被封了口,集体被医院领导开小会,大家都不敢说,但是钟婵敢啊,钟婵立马就跟费临叭叭了。
“噫吁嚱。”林之下听完,摇摇高脚杯中的嘉纳罗讷红葡萄酒,“好那个哦。”
费临:“就那小子比较恶心。”
“所以,其实牵扯到这对夫妻的人,就是你,主管医生,参与手术的医生,擅离职守的护士。”况南行总结到,其实目标很明确了,整个事情里,和费临最有冲突的就是邓南车。
费临被追责,被调岗,被赵九喜刺杀未遂。
“你被调岗,剩下那些人怎么处理的呢?”况南行又问。
费临抱颈仰头,一脸无所谓:“我不知道啊,我再没回过那边了。”诚然,他在那里工作了六年,人际交往几乎等于零。
沈别沉默地看了费临几眼,说道:“都从附一院辞职了,除了邓南车。”
“你怎么知道?”费临好奇地望向他。
沈别酝酿一阵:“我们毕竟要共事三年,既然答应来三院,我就要清楚你的情况,所以问了傅翔。”
林之下露出“DDDD”的微笑,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他们俩为了治病,把店面盘出去之后,家底基本花光,生活都靠女儿在维持。最后这样人财两空,家属是很难接受的。”况南行继续,“原则上,出现医疗纠纷的时候,病例资料和相关证物都是要现场封存的,这个你们比我清楚吧。”
沈别和费临点头。
“病程里的记录,明显已经是修改过的了,不存在你说的感染、惊厥、猝死。我问过法院的朋友,他们女儿赵阿娜一开始是提过诉讼的,后来撤诉了,尸体也火化了。”
“所以事情过了这么久,家属突然冒出来指名道姓地伤害你,受人指使的可能比较大,或者说,受邓南车指使的可能性比较大,接下来就看赵九喜那边审理的结果,然后看你们要不要追诉。”
“好的,明白了,谢谢况队。”沈别彬彬有礼地道谢。
费临蜷在沙发里灌了半杯啤酒,感觉脑子很乱,手术之外的事情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不想管。
“你怎么了?”沈别看费临听完变得有点蔫儿。
“之前傅主任说邓南车讨厌我,说我留在附一院,他会针对我,我没懂,在一个技术至上的地方,埋头做自己的手术就行了,我都挪地方了,为什么他还要找我的茬,而且,”费临眼神暗沉沉的,白日里的锋芒变成疲惫,举起左手,“他不希望我以后继续拿手术刀。”
那只被包扎过的手在半空中,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人心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沈别手握拳,忍住了去抓住那只手的冲动,“我希望你的手可以一直拿手术刀。”
费临听到这话,茫然地看了沈别一眼。
第二天,当一科室的人发现沈教授又来了时,有点腿软。
因为吧,经过两三天的接触,医生们发现主任没什么主任压迫感,你不找他,他就在办公室呆着,也不会来管你摸没摸鱼。
再加上昨天早上发自本能地躲了,没有上前帮主任一把,多少有点尴尬和愧疚。
但沈别不一样,沈别的领导气场太强了。
沈别行色匆匆踏进医生办公室,指关节敲在胡峻浩的桌面上:“不要在办公室喝奶茶,交班。”
“对不起,沈仙儿,不是,”胡峻浩慌慌张张扔了奶茶,“沈教授。”
医护们熙熙攘攘,开始排队,忙碌的一天开始。
“哟,早啊。”费临最后一个踏进医生办公室,关上门,走到沈别身边,痞痞地把手肘搭在沈别肩上,“昨天收了个肾结石加肾积水的,看我眼神。”
费临没有刻意说悄悄话,正准备开始交班的护士吸了一口气,气吊到一半卡主了。
沉默来得有点突然,费临左右看看,对护士说:“开始啊,等啥呢?”说完又凑到沈别面前,等待回应。
沈别面无表情地直视费临的双眼,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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