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伟宽慰性地拍拍她肩膀,在李颖的哭泣声中点点头。
“我现在特别后悔,天伟……”李颖擦着眼泪,絮絮哭道,“我是不是逼得她太紧了,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啊……”
她低低的哭声,让裴郁更加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事已至此,你不要太自责,也别太执着了。”豆花儿走过去,勉力安慰她道,“可以换个学校,换个环境,让孩子有个喘息的机会。毕竟她还小,时间还长嘛,大把的未来还在前面等着她……”
豆花儿和蒋天伟轮番上阵,想让李颖宽下心来,裴郁在一边听得心不在焉,来回踱步。
等李颖和蒋天伟终于取得医生许可,得以进到病房里去探望蒋凤桐时,豆花儿就左右看看,朝他凑了过来,还压低声音,显得颇为神秘:
“裴哥,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裴郁看他一眼,点头。
“那,你信任我吗?”豆花儿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道。
裴郁现在没心思跟他玩哑谜,再次胡乱点头。
“那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我。”豆花儿口气里有种与他稚气外表不大相符的严肃,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裴郁环起双臂,望着对方不言语。
“你尽管放心。”见他不应,豆花儿连忙补充,还向上伸出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绝对会帮你保密。”
帮他保密?
裴郁心底不由得失笑。
什么玩意儿还需要帮他保密?
只见豆花儿又四下望望,确定无人后,冲他扬扬下颌,一脸认真道:
“你跟小何侦探,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郁颇感无语地抿抿唇,看着对方那张天真无邪,纯洁无瑕的脸,只好答道:
“朋友。”
“朋友?”豆花儿挑起眉梢,“跟我和他一样的那种朋友?”
裴郁避开他的眼神,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
“嗯。”
豆花儿显然心存疑虑,目光来来回回在他脸上逡巡。
万幸,还没等其问出什么裴郁无法回答的话,走廊尽头的门再次打开,一位医生向这边走过来:
“何年的家属……”
“这里。”裴郁抢先应声,自动忽略豆花儿奇异的眼神。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例行公事地询问。
“朋友。”裴郁有了经验,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沉吟一下,又补一句:
“他没有家属,只有朋友。”
见医生只顾着点头,裴郁忍不住主动追问:
“他情况怎么样?”
在豆花儿混合了惊异,期待,担忧等种种情绪的复杂眸光注视下,医生一面抬手下压,示意他们放心,一面说道:
“这会儿人已经苏醒,问题不算太严重,你们不要太担心。他右侧第六第七两根肋骨骨折,刺破了肺组织,所以出现少量咯血。另外,就是腿上的一些划伤。总体状况还算平稳,只是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月。”
听到医生这样说,裴郁只觉得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忽忽悠悠游荡半日,终于能安稳落地,回到胸腔里。
他闭一闭眼,暗暗长出一口气,松开不知何时紧紧揪住衣角的手指,悄悄风干掌心弥漫的潮意。
还好,还好,人没事就好。
刚刚才识破沈行琛伪装人格分裂的无聊把戏,确认了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万一这时候他不幸……不,是有幸死去。
岂不是太便宜这个神经病,裴郁想。
正在胡思乱想,他听见医生说道:
“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但为了保证病人休息,只能去一个人。”
裴郁下意识看了一眼豆花儿,后者耸耸肩,一摊手:
“我去看看蒋凤桐。裴哥,何年那边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自以为潇洒地一转身,留给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背影,施施然,迤逦而去。
————
裴郁进到病房里,看到沈行琛的第一眼,忽然觉得左侧第五肋间,心脏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塞满,鼓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扩张,在撑爆的边缘摇摇欲坠。
沈行琛像一只脆弱的瓷娃娃,苍白而无力,躺在那里,身上身下都是一片耀眼的洁白。
其实这样的颜色,裴郁早已司空见惯。
无论新生的战歌,还是死亡的号角,都逃不过这一抹铺天盖地的白。
白色,是生命最初,也是最后的底色。
然而,见到被白色包裹的沈行琛,他胸中还是涌出一阵巨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之感,就好像明明谙熟水性的人,却阴差阳错,溺死在水中。
他找不到词汇来形容那种感觉,唯一能确定的是,面对这样的沈行琛,他除了原谅对方之外,别无他法。
他轻轻走近病床,呼吸里几乎带着一点朝圣的赤诚。
陷在漫山遍野白色中的沈行琛,感知到有人进来,费力地转过脸,在看清裴郁的一瞬间,眸中迸发出一种混沌初开的夺目光彩。
“太好了,第一个来看我的是你……小裴哥哥。”
沈行琛气息十分虚弱,嗓音低而喑哑,本就白皙的皮肤失去血色,更衬得一双眼睛黑得分明,唇边那抹浅笑,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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