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熟了又放凉了，热了一遍又凉了，客厅的时针指向十，楼上白宣终于停止了游戏，摸了摸有些饿的肚皮。
“怎么回事啊，伯母不是说马上吃饭了吗？还没做好吗？”
他又拉着池羽下楼，池羽脸色越发不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其实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想到了在烈士墓园却没有碑的父亲，想到了自己想去祭拜却只能通过关系佯装成清洁工在里面清清扫扫，可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座墓是他的父亲，缉毒警察没有碑，就连死后都不能看一眼家人，这就是宿命。
二人下了楼，大厅的气氛很安静，很诡异，纵然是心大的白宣也察觉出了异样。
“怎么了吗？”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难得严肃。
季妈妈垂下了眸子，季爸爸将目光从电视机上移开，“没事，吃饭。”
季林衍看了眼池羽，池羽轻轻勾了勾唇。
众人在饭桌边坐下，保姆又将饭菜热了一遍，但季爸爸不发话，没人敢动。实则，也没人有胃口动，包括白宣。
“你们到底怎么了？小羽？”
“没、没事。”
“吃饭。”终于还是季爸爸发了话，先动了筷。
季妈妈眼睛有点红，这么晚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没回来，她哪里有心情。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养了十几年，小时候也是抱在怀里哄过、亲过、夸过的宝贝。
转眼间长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了，也做了很多值得她骄傲的事，可她、可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哪怕是受伤了，起码要回家啊。
起码要回家，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等呢。
季妈妈突然手一抖，夹在筷子中的青菜落在了桌上，她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哭了。
季爸爸见状也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搂进怀里，“不会有事的，只是晚了些而已，他是个孝顺的，绝对不会让我们伤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孝顺，我知道他会回来。我没哭，只是风沙迷了眼。”
季妈妈从季爸爸怀里挣脱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勉强勾着笑，“吃吧。”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白宣盯着季爸爸和季妈妈，面色沉静，“是哥哥出任务去了是吗？”
这其实并不难猜，这么多年他们家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秘密，唯一有的，就是大家都爱瞒着他靳铭轩出任务去了。
季爸爸和季妈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没说话其实就是默认。
季林衍伸出手，轻轻握住池羽的，然后看向白宣，也是难得的严肃，“是，大哥三天前就出任务去了。”
白宣愣了一下，眼里聚了些水汽，而后缓缓将放在桌上的手收回到桌下，继而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平静，“我知道了，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
季林衍滚动了下喉结，有些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气氛一时又变得安静诡异起来。
没人再提吃饭的事，大家都垂着头沉浸在自己思想中，池羽更是朝季林衍靠近了些。
他不知道是想安慰季林衍还是安慰自己，这种时候，他只想依靠季林衍，同时让季林衍依靠他。
可是，大家都有了依靠，白宣呢？
他看着眼前相互依偎着寻找些许慰藉的两对伴侣，轻轻用牙齿咬上了下唇。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要相信，谁叫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有危险，随时都可能回不来，死后不能去参加葬礼，连他具体埋在哪个位置，想同他聊聊天说说话都不行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半个小时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饭菜又凉了，季林衍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这安静得气氛中显得相当突兀。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他着急忙慌地拿起手机，以为是靳铭轩，却只是个陌生号码。
他冷静地按了接听见，那边传来有些沙哑与疲惫的声音，“请问是靳队的弟弟季总吗？”
季林衍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回：“是，我是。”
那边似乎吸了吸鼻子，“靳队在抓捕毒蛇的时被车撞了，又中了枪……”
“在哪里？”季林衍猛地站起身，也没来得及和众人说，直接朝着门外跑，椅子被他撞开，发出刺啦一声响。
池羽和白宣、季爸爸季妈妈对视一眼，立马跟上。
一家人上了车，季林衍竭力控制情绪充当司机角色，朝着市中心医院开去。
靳铭轩受了伤，很严重的伤，车祸造成脑部、脸部、背部等多处受伤，右手、左腿、右腿均骨折，子弹从腹部穿过，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流血过多，已经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抢救，情况暂时稳定。
季林衍等人到的时候他刚被推出手术室不久，队友也是听医生说生命体征稳定才敢打电话，这是靳铭轩晕过去之前唯一交代的事。
队友能够理解，如果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毕竟如果活不了，不如直接让家人以为他死了，总好过抱着希望又突然绝望。
队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会心的笑。这次行动牺牲了很多兄弟，但总算将毒蛇一伙一网打尽。锦城至少未来三十年，在毒这个字上面，会太平很多。
他同季林衍转达了医生的嘱咐，不能大声喧哗，最好不要在病房多逗留，陪护尽量有一个就行，免得打扰队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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