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隔着断断续续的雨珠子，他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张脸。
五官立体，眼睛深邃。只是时隔五年再见，身上那温润内敛、沉静从容的气质已然不再，反而变得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下课了？”季林衍坐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膝盖上，扭头从摇下的车窗内看过来，眼神散漫又带着些玩味。
像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池羽瘪了瘪嘴，迈着步子向前，拉开车门大而化之地坐进后排，“拜你所赐，我今天至少要逃掉两节课。”
明明五年没见，却并没有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反而像是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话说得随意，动作也随意。
“没想到五年没见，曾经的校园扛把子也变得爱学习了，那还真是……抱歉呢。”
讽刺！赤/裸裸的讽刺！
池羽翻了个白眼，“季林衍你能不能不这么阴阳怪气？我和我室友的offer难道不是你扣着不发的？难道你以为你们季氏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季氏集团是锦城乃至全国互联网行业的龙头企业，除拥有最大的视频播放平台和直播平台外，旗下还有娱乐公司和游戏公司。
池羽学的是设计，全国最顶尖学府A大的高材生，专业成绩向来稳居第一。
季氏集团每年都会面向高校招收即将毕业的实习生，池羽和室友将简历投给旗下子公司滕云游戏时还不知道季林衍是季氏太子爷。
他和室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打败了上千名对手才进入终面，并以绝佳的状态获得了面试官的种种好评。
本来信心满满地以为肯定会收到offer，结果就在出结果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季林衍助理打来的电话。
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意思就一个：他欠的五十万巨款不知为何转移到了季林衍名下，如果不想被告上法庭，如果想顺利拿到滕云游戏的offer，那么，就做好准备三天后结婚。
他当时人都懵了，挂了电话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天才得出结论：他被威胁了！被五年前用钱打发的前男友给威胁了！
而且，前男友还摇身一变从无父无母、无根无萍的穷小子变成了季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狗血，太他妈狗血！
要不是他懂得什么叫蚍蜉撼大树，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斗不过季氏；要不是他还要照顾体弱的妈妈和患有心疾的弟弟；要不是他的梦想是做一名优秀的原画设计师，他绝对不受这个威胁！
“没错，是我扣着的。否则你怎么会乖乖跟我去民政局扯证结婚？”季林衍从来都很会抓重点。
他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的那一幕，前一天还在他怀里撒着娇说要去游乐园玩的恋人，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翻脸不认人，将金额为八十万的支票扔在他身上，并面露鄙夷地对他说：“季林衍，你算个什么东西，穷小子一个。我堂堂池家少爷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你？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现在我不想玩了，分手费给你，别他妈来纠缠我。”
话落地，人也转身离去，那背影无情又决绝。
那时候，池羽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他口中的穷小子居然会是锦城首富季家被保姆偷换流落在外的真少爷。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这个穷小子手里。
池羽盯着季林衍的后脑勺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抱着手臂靠在车座上假寐。
懒得理你！
季林衍没再听到池羽的声音，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在睡觉，便也默默看向窗外，安静下来。
锦城这几年发展很快，沿街小商铺逐渐变成了大型商场，居民楼密度越来越大，楼层越来越高。
季林衍看着这些高楼大厦不断从眼前闪过，思绪飘到了五年前，或许更早。他仿佛又看到了穿着蓝白校服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池羽。
………………
山城一中高三三班的学生难得上了堂体育课，在操场上恣意挥洒青春的结果就是汗如雨下，躁动的情绪无处安放。
于是，高昂的讨论声淹没了急促又刺耳的上课铃声，直到班主任拿着测试卷走进教室才消停。
“同学们，有件好事和你们分享。”
班主任刻意停顿，引得同学们纷纷询问猜测，神秘气氛拉满。
好半晌，班主任才示意大家安静，接着道：“咱们班今天来了名新同学！惊不惊喜？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响起，稀稀拉拉的，似乎并没有很感兴趣。
“怎么了？认识新同学不好吗？”班主任很好奇，这帮兔崽子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老师，已经高三了，怎么还有人转学啊。”
“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班从高二分班开始，已经陆陆续续转来了五名同学，五名啊！早就没有新鲜感和期待值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每个新同学都值得被期待和欢迎，不是吗？”
“是！”同学们敷衍地附和着，但手中的巴掌却拍得响亮了不少。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好奇，拉长了脖子朝门外看。
季林衍因为个子高，即便成绩永远年级第一，却始终坐在后排。他既没有鼓掌欢迎新同学，也没有对新同学产生任何好奇心。可以说，他除了学习和挣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练习题上，脑子里却在想着这次测试是否拿到了满分；放学后要做值日，怎样才能尽可能早地赶到烧烤店，他不想又丢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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