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词没有压岁钱,所以也没有仙女棒。
那时,年幼的他眼中所透露出的想往和好奇,被父母看见了。可能是春节的喜气吧,罕见的没有一点责骂声,而是苦口婆心地说:“我们家没有钱,你以后赚大钱了想买多少都可以。甚至还能给爸爸妈妈买电视冰箱,对吧。”
后来,随着弟弟出生,陆停词看见爸爸妈妈背着他偷偷给弟弟买时,他才知道不是没钱,只是不想给他买。
有燕希的陪伴,陆停词本是不想在这么愉快的一天里,去回忆那段不是很好的童年。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他就连睡梦中也是有关以前的噩梦。好像怎么也无法脱离开深渊。
梦里,滂沱大雨,弟弟死在了一场事故中。
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接触死亡。
爸爸妈妈将弟弟视为了掌中宝,得知死亡的消息后,先是不可思议崩溃大叫,随即看见还“安然无事”的小陆停词时,便莫来头的有了力气,不顾在场群众的目光,重重地拽住他,施加暴力。
——死的怎么不是你?!!
一下又一下,将心中无处宣泄的怒火全转向了陆停词。
之后他进了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当然,大家都很能理解刚失去小儿子的父母情绪失控,所以陆停词出院后还是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
家里的气氛沉甸甸的,好几次陆停词面对暴力都想逃离这,去哪都好,甚至去孤儿院也没关系。
可都没办法。
他只是个小孩。
不如好好学习,等长大有钱了再离开这里也好。
后来弟弟去世后的半年,他们还想生新的小孩。可却发现怎么也怀不上,自然又将陆停词视为了灾星。
陆停词也习惯了。
反正他们有各种“正当”理由对自己施加暴力。直到他长大,上了高中身材抽了条,看起来不好打后,他们才有所收敛。
从小到大,陆停词身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伤口,可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路人,看见了也都不做理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当做那是陆停词与生俱来的“胎记”。
……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是不幸的?
明明很多人都夸赞他是个令人羡慕的好小孩,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是不喜欢他?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他?
难道只是为了能初中毕业就进工地进厂上班,赚钱,才咬牙让他活到了现在吗?
陆停词像是被困在了那场噩梦中,他近乎绝望,不再挣扎着接受这一切。
任由从各个方向向自己涌来的恶意将自己吞灭。
直到他即将要溺亡在这无尽的深渊时,忽然有一道清朗熟悉的嗓音响起:
“今天你开心吗?”
陆停词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会有本能反应的想向对方靠近呢。
……不开心。
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幸福。
他说。
声音又重新问:“今天你开心吗?”
……
陆停词醒了。床头柜的电子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七分。
外面的天空仍旧灰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发现自己眼眶有点湿意,是……哭了吗?
或许吧。
陆停词起身下床,想去倒点水喝。却在途径客厅时,感受到了一缕凉风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朝那望去,发现了阳台外真有一道单薄瘦削,却又那么温暖的身影。
燕希转头看去,一愣:“醒了?是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吗?”
他不好意思的将抽了半截的烟碾灭在了烟灰缸里。
看着不知何时满起来的烟灰,他竟想着自己以后试试电子烟吧,或许就不会吵到陆停词了。
陆停词身形宽大健壮,在黯淡的月光笼罩之下便显得气压沉重,很难令人招架。
燕希有些古怪地察觉到什么,问:“你怎么了?”
话才说到一半,剩下的话语就被纳入了一个微凉坚实的怀抱中。陆停词静静的抱着燕希,一言不发,而燕希也颇有耐心没再说话,他反而还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陆停词的背脊。
暗哑的声音从脑袋上传来:“燕希……谢谢你……喜欢我。”
“我也谢谢你,喜欢我。”
燕希抬起头,月光泼洒进了他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陆停词那张充满了孤寂的脸,他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次是在清醒之中。
俩人顺其自然的从阳台、客厅,回到了房间。
身处高楼,窗帘拉得并不严实,细微的月光便倾泻而入,如沐圣光,将躺在床上的他,在肌肤上镀过一层银白色的荧光,看起来神圣而皎洁静谧。
燕希若是圣子,陆停词就是虔诚的信徒。
一寸一寸的向神秘之境探去,目睹着高洁之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彻底在自己面前展开。
平静的海面因潮汐的流动转向水势腾涌。
波涛汹涌地翻转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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