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硬是吃了两个小时。
这是厉殊御有生以来吃得最缓慢、最艰难、最纠结、最撑的一顿。
第五十三章 错
吃得再慢，总是有吃完、吃不下的时候，咽下最后一口甜点，厉殊御放下了勺子，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撑得不行。
见他放下勺子，杭澈也同步解决了面前的甜点，放下勺子问:“吃好了？”
厉殊御点头。
杭澈招来服务员买单。
厉殊御默默地看着他，喉结轻微滚动，咽下即将出口的饱嗝。
付完钱，杭澈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厉殊御慢慢站起来，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行李箱，默默地拖着行李箱跟在杭澈的身后。
他的头微微垂着，面容苦涩悲伤，拖着行李箱步履缓慢沉重，浑身都在散发着低气压，周身隐隐散发着犹如实质的黑色，难过得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杭澈拦了辆车，告诉司机去xx机场。
两人上了车。
厉殊御沉浸在要被赶走/抛弃的慌乱状态里，还在想着办法，低垂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两颗白色药丸。
厉殊御抬眼，转头看着他。
杭澈无奈:“消食的，我刚才找服务员要的，你吃了那么多东西，怕是撑得难受，不好上飞机。”
“谢谢。”厉殊御朝他勾唇一笑，捻了他掌心里的两粒药丸丢进嘴里——味道清新甘甜，可以直接嚼着吃。
吃完药片，厉殊御看着这个人，喉咙微微发紧，墨眸深邃，紧锁着他的身影，良久，他好似攒够了勇气，轻声道:“杭澈，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杭澈无措的和他对视，闻言睫毛轻颤，抿了抿唇，“我……”
“就算你真的希望我走，”厉殊御勾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我不走。”
“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一些记忆，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来找你，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不想走。”不等杭澈回答，他接着说:“你还记得我车祸后醒来的事情吗？我在找你，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你。”
“为什么当时的你没有离开我，而在我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却要离开？”
“杭澈，我不明白。”
厉殊御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带着不容回避的责问:“我们明明是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而如今你却避我如蛇蝎？”
“是我哪里做错了，让我们的感情出了破裂，所以你伤心了，不想再看见我？”
司机在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就降下了隔板，尽职尽责的驾驶着车，厉殊御一连串的责问，在汽车行驶的沉稳背景音里，显得有些飘忽。
杭澈……杭澈沉默良久。
这就是现在恢复了部分记忆的厉殊御对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对他离开的想法。
他竟是这样想的么？
杭澈垂首，目光低垂，出神的看着自己放在腿上虚握着的手，半晌后才低声道:“……不是。”
厉殊御重复:“不是什么？”
杭澈紧了紧虚握着的拳头，声音轻轻地:“不是这样的，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我。”
“你没有负我，没有伤害我，是我——”他说，“是我负了你，伤害你。”
“你和厉叔叔待我很好，是我不知好歹，贪婪成性，辜负了你们。”
“我……”
“我知道错了。”他垂着头，声音呐呐:“听到你对我说那一句‘恶心’，我就知道错了。”
“可我太贪心，太想要了，你变得垂手可得，我一错再错，难以回头了。”他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扯了扯唇角，“你现在觉得我很好，觉得自己可能喜欢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亲密，那不过是因为你的记忆尚未恢复完全，你心里有我，不过是因为我以前做的事太叫你震惊难忘，以至于失忆了也耿耿于怀。”
“……你看到那份协议了吧。一切的错原本就是我造成的，我如今离开你，不过是把你原来平静正常的生活还给你。”一说开，仿佛心里放下了些枷锁，杭澈觉得心境平和了许多，“你能来找我，帮助我，我很惊讶，也很惊喜，但是只要时日久了，慢慢地你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你会觉得终于得到了解脱，满意我的识相，然后回归正常的生活。”
“我知道现在的你想要留下来，但是这不是真正的你的想法，回去吧，不要再找我了，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说完，杭澈松了口气。
就这样吧，说开了也好，对两个人都好，不再联系，不再见面，让他们慢慢放下彼此，慢慢忘记那段时光，等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他们再见面也许还能平静的打个招呼。
杭澈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厉殊御听完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杭澈没有打扰他。
机场到了。
杭澈付了钱，下车从车尾箱把厉殊御的行李箱拎出来。
厉殊御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目光盯着他的身影，面上神色难辨。
“等我一下。”把行李箱放在厉殊御的面前，杭澈去兑了机票，很快就拿着机票和护照回来。
“拿好，还有十五分钟就要登机了，你入海关吧。”杭澈把机票和护照递给他，“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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