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链子上的塑料珠子叮当落地的时候,叶庭猛地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
虽然夹杂着恐惧与绝望,叶庭还是很留恋这个梦境。他好久没有梦到母亲了。
他抬起头,发现小孩冰蓝色的眼睛离他很近,手指小心翼翼地戳着他的鼻尖。原来他是被这么戳醒的。
他感觉鼻子痒痒的,直起身,感到腰背一阵酸痛。
小孩用探寻的语气问他:“噩梦?”
在半夜惊醒这件事上,小孩和他有着惊人的默契。
叶庭摸了摸鼻子,上面还有残余的触感。他摇了摇头,问小孩:“肚子还痛不痛?”
小孩仔细感受了一下,说:“还行。”
“想吃饭吗?”
小孩摇了摇头。
“吃一点吧。”
小孩又摇了摇头:“想吐。”
那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又回来了。每次有这种感觉,黑暗的触角就会往更深处蔓延一点,就像被墨水浸染的河流。
小孩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能吃下半碗饭,脸色不再苍白如纸,骨头的凸起也不那么吓人。他努力了这么久,才让小孩稍微健康了那么一点。
现在全毁了。一夜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小孩认真地看着他,说:“曾厉,说。”
“什么?”叶庭问。
小孩断断续续地告诉他曾厉说的话,叶庭费了点工夫才弄明白:“所以,我过去的事是他传开的?”
小孩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相信叶庭的判断。
那就很好解释了。如果是曾厉,肯定添油加醋,还渲染了许多叶庭在孤儿院的暴行。也难怪家长会如此激动,他不但把亲爹送走,还对同龄的孤儿——患有癫痫的孤儿——施加暴力,简直禽兽不如。
“现在,”小孩问,“怎么,办?”
叶庭沉思片刻,说:“找他谈谈。”
“谈谈”是个很温柔的词,小孩歪了歪脑袋。
“我本来打算替他保守秘密的,”叶庭说,“看来是我多想了。”
小孩还想问什么,院长就捏着报告单,拉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孩看到他,立马抿紧嘴巴,翻了个身。
“水挂完了,”院长说,“走吧,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叶庭站了起来:“不需要再住几天院吗?”
院长眉间的皱纹比他更深:“不就是肠胃发炎了吗?挂瓶水消炎不就行了?”
“我觉得还可能其他问题……”
“你觉得?你是医生吗?”院长摆了摆手,盯着文安看了一会儿,“他现在脸色不是挺好的吗?”
叶庭刚要开口,文安扯了扯他的袖子。
“赶紧出来吧。”院长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叶庭只能带着文安回到了孤儿院。
柜子太闷了,对病人不好。叶庭把自己的被褥挪到了下铺,让文安在床上躺着。他从食堂带了点菜粥回来,好说歹说让文安吃了一点。这回倒是没吐,但文安看上去蔫蔫的,很没有精神。
叶庭问他想做什么,是陪他聊天,还是给他讲故事。
文安想了一会儿,说:“猫。”
小孩还挂念着院子里那个毛孩子呢。
“我去帮你喂,”叶庭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在发烧,“等我一会儿。”
他把剩下的粥端起来,走到院子里,有点担心猫对他不亲,看到他来了,根本不会出现。
他发现自己想多了,一进院子,他就看到了那只杂色的小猫。脑残三人组围在它旁边,因为找到了新玩具而兴奋不已。
曹原抓着猫尾巴,笑嘻嘻地把猫往后拖,猫爪在泥里留下一道印子,拼命地挣扎着。
“这鬼地方终于有点好玩的东西了,”他对曾厉说,“你从同学那搞来的打火机呢?快!快拿过来!”
曾厉站在一旁,摆弄着小摊上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放到火苗上。
树枝的顶端冒出了浓烟,不一会儿,火苗就窜了起来。他拿着烧起来的枝条,满意地朝其他两个人展示:“谁先来?”
“你的打火机,就你先呗。”曹原用脚尖踢了踢小猫。
曾厉笑了起来,捏着燃烧的枝条,慢慢靠近了小猫的肚子。
那一瞬间,曾厉的腿上突然挨了一脚,正好踹在他声称是叶庭、其实是自己弄出来的伤口上。他丢掉树枝,抱住自己的腿,大声嚎叫起来。这一声让另两个人吓了一跳,曹原下意识地松开手,猫“喵”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那一脚我已经道过歉了。”叶庭说。
他站在原地,盛粥的碗放在一旁的地上,冷冷地看着三个人。
“你……”曾厉盯着他,“草……我又没有惹你……”
“惹猫也不行。”
“你他妈有病啊,”曹原瞪着他,“这猫又不是你家的。”
叶庭朝他走了两步,脸色很吓人。他咽了口唾沫,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但看看旁边还有两个人,觉得三打一还是占优势,于是坚定地站在原地。
叶庭无暇关注他的心理活动,只是用视线追踪着猫——早跑没影了。
这毛孩子以后大概不敢来了吧。叶庭想,他怎么跟小孩解释,以后不用喂猫了呢?
小孩所剩无几的快乐来源,一个一个被他们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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