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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_美岱【完结】(111)

  你能想象一个人一生的光阴都蹉跎在另一个人身上吗?萨连科后来在我怀里睡着了,从他二十一岁开始,他的心就放在了我这样一个人的身上,如今十四年过去,我们的面容都失去了少年气,带上了中年人的疲惫。可在彼此相拥时,这爱情却如初次发生般那样新鲜、那样浓烈,简直叫人在这种环境下不知怎么办才好。我自诩有信心面对将来,可并代表自身具备相应的能力。

  经过上一次,我愈发意识到了个人的渺小,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还年少,尚可壮志凌云般地对未来发出挑战,可如今只敢守着当下,逃离现实般地将其延伸为永恒。可这永恒,能有真实的意味吗?

  “可所谓的真实,又是什么呢?”第二天一早,我和萨连科挤在公寓里的浴缸里一起泡澡,“就是一只蚂蚁,也有心有所属的意愿。”

  他捧起一汪水,浇在我头上,冲掉洗发水的泡沫,“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患得患失没有意义。”

  “你这么坚强了?”我笑着问他。

  他耸了耸肩,朝水里躺下,将自己淹没在热水中。大约两分钟后,他从水中坐起,向后顺了一把他湿淋淋的发,大口呼吸着。

  “只是我不敢奢求了。”

  他笑着站起身,拿来浴巾擦拭身体,我抱着双腿坐在浴缸里注视他。

  “现在的军衔是?”

  “少校。”他把浴巾扔到一边,佯装轻松地对我眨了眨眼,说:“看来一辈子都是少校了。”

  我沉默,他走出浴室穿上衬衫,说:“我要回旅馆,阿尔最近总是咳嗽,这次是借着出任务带他来西柏林见医生的。”

  “薇罗奇卡还好吗?”

  “很好,她一直挂念你。”

  “没有怪我?”

  萨连科套上毛衣,转身凝望我,“阿尔,没有任何人怪你,我们都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禁有几分恍惚,收回了目光,看向浴缸中平静的淡蓝色水面。隐隐约约的我的影像在其上荡漾,我突然有点不认识这个自己。

  “你要跟我去见阿尔吗?”他接着走进浴室,蹲下身捧住我的脸,“他也叫阿尔弗雷德,多好听的名字。”

  “他姓萨连科。”我抓住他的手,借力从浴缸里站起身,“你是故意的。”

  “不是我,是薇罗奇卡。这个孩子见不了光,连父名都是用的我们的父名。亲爱的,有段时间我根本不敢提起你的名字,我少有对这个世界产生恨意。是薇罗奇卡用这种方式治愈了我。”

  “你可以放心地叫我的名字了。”我走出浴缸。萨连科贴心地为我递上浴巾时,目光如触手般上下扫视我。

  “别耍流氓。”我红着眼睛,故意推开了他。

  “你得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三年不开荤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我把浴巾扔给他,低下头:“我也一样。”

  他眼里掠过一抹欣喜,不禁红了脸,“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这,这意味着忠诚。”

  “看来你对我也没有信心。”

  “别生气,我只是知道你很受欢迎。”他搂住我的腰,“三年,亲爱的,永远不许你再离开我三年。”

  “一年,不,一天,一分钟都不离开。”

  我在他唇上咬了咬,回到卧室穿衣服。天气放晴了,昨夜的雨洗去这几年的阴霾,叫世界都变得亮堂了。拉开窗帘,我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萨连科自后为我披上大衣。天空飘浮蓝云,身后的人散发松木燃烧油脂的清香。我的往昔、现在和将来,全部回来了。

  当我来到马路对面萨连科的旅馆时,娜斯塔霞抱着孩子在房内踱步,悄声哄着这个脸颊苍白的孩子。见到我的出现,她先是露出疑惑,最后却落在一道绵长的怀念中。

  “哦,十四年了,莱利先生,十四年了。”她怜爱地望了一眼萨连科,用流利的英文对我说:“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你有给他写信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萨连科抢白道:“写了,那封信我一直随身携带。”

  “真好,少校同志,您得偿所愿了。”

  “娜娜,谢谢你。”萨连科走过去拥抱她,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又悄声在耳畔说了几句,娜斯塔霞神情凝重地点头,这期间,我识趣地转过了身。

  娜斯塔霞不久后就从旅馆的后门离开,她隶属于格鲁乌,这次和萨连科配合执行一项任务。两人的确扮演成一对夫妻,孩子的存在让两人的演绎更加逼真。萨连科说,他是从东柏林那边将阿尔接过来的。

  “他有哮喘。”他说,“听说这边的医生好。”

  我凑前,孩子惺忪着睡眼,就像清晨的萨连科一样。他完美地继承了母亲柔和的气质,蓝眼睛里流淌着独属于萨连科这个姓氏的温和。我用手碰了碰他的脸,他砸吧砸吧嘴,懒洋洋地瞅了我一眼。

  “你好,阿尔弗雷德。”我轻声向他打招呼。在片刻的疑惑后,孩子咧开嘴笑了。

  “他很喜欢你。”萨连科说。

  “当然,我很讨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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